“真的会立储吗?”素素问道。
苏宬摇了摇头。
随着宏祯帝中毒的消息传开,现在朝野内外立储的呼声一片。
她自然知道这呼声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可是知道又能怎么办?
“那你也别蹙着个眉头了。”素素将厨房送来的燕窝汤放到苏宬跟前,“人都跟纸片一样了,再这样下去,没等大事落定,您自个先就倒了。”
苏宬烦燥的捋了把垂在胸前的长发,松开手的时候,眼前一幕,惊得她和素素齐齐僵在了那。
“小姐!”
素素白了脸上前捡起苏宬衣襟上的那缕长发,因为太过惊骇,手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苏宬同样变了脸色,只是,没有素素那么吓人。
想了想,她抬手顺了顺脑后披着的长发,抽回手的时候,不意外的看到指缝间缠绕的大股落发。
“怎么会这样?”
素素哆嗦着嘴唇,慌张的走到苏宬身后,想要去碰她那头缎子一样的黑发,却又不敢。
“压力太大了。”苏宬将手里的头发取出来,绕成一团,递给惨白了脸的素素,“把这燕窝端下去吧,今天开始,每天喝一碗芝麻首乌汤吧。”
素素应声端了桌上的瓷盅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与出外打探消息的赤羽撞了个正着。
赤羽撩了眼素素托盘里的燕窝,“怎么,又没喝?”没等素素开口,她抬手一把端了起来,“不喝我喝,别浪费了。”
话落,三两口喝了个干净,将空了的瓷盅往托盘上一放,擦了把嘴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苏宬正将挽着的头发散开,替自己按着头顶的穴位,见到咂吧着嘴进来的赤羽,手上动作一顿,抬头问道:“怎么样?”
“不怎样,昨天怎么样,今天还是怎么样。”赤羽说道。
苏宬:“……”
能好好说话吗?
赤羽在她身边的椅子里坐下,抓了桌上的茶杯和茶壶倒了杯水,解了解嘴里的甜腻后,这才看向苏宬,说道:“长公主说了,王爷和她都调动了宫里的人手,但就是找不到杨园。”
这个结果其实是在意料之内的。
必竟自宏祯帝出事,杨园失踪后,周太后就差将皇宫推翻了,掘地三尺找人了。就这样,都没把杨园找到,光凭福成长公主和燕行埋的暗手又怎么可能找到人?
叹了口气,苏宬说道:“长公主关于立储的事,怎么说?”
“长公主说这事她不适合出面,都是燕氏的子孙,立哪个她都赞成。”赤羽说道。
都是燕氏的子孙?!
一怔之下,苏宬的手失了轻重,头皮一疼,看着手里生生被揪下来的一络头发,她半响没了声音。
赤羽没留意她的反常,而是托了腮看着她,说道:“外面好似有点不对劲。”
苏宬斜眼看了过去,“怎么个不对劲法?”
赤羽眯着眼睛,目光狠戾的说道:“有人在外面散布王爷的谣言。”
“什么谣言?”
“说王爷乱杀功臣,结交邻邦,图谋不轨。”
“简直是胡说八道。”苏宬怒声喝道。
赤羽点头,没错,确实是胡说八道,可这胡说八道,就是有人信,怎么办?
“现在整个盛京城,风向已经被引导的对王爷很不利。”赤羽不无担忧的看着苏宬,说道:“如果我们再不做点什么,怕是……”
怕是这场战争她们就要输了!
苏宬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眼睛微微眯着,脑子一刻不停的转动着。
现在朝野一遍请立储君的声音,其间喊得最响的犹属御史中丞魏挚和兵部尚书胡焕,俩人旗帜鲜明的提出,由詹皇后在几位皇子中择一位皇子记在名下,立为储君。
詹景华一反常态的保持了低调,远离了这场喧嚣。
可是,苏宬却很清楚,不论是外面对燕行攻诘的谣言还是胡焕和魏挚的热血,幕后都离不开詹景华的那双翻云覆雨手!
苏宬看着赤羽,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出话去,说当年鹤庆候夫人萧苡宁并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詹景华杀人灭口。”
赤羽瞪大了眼,但下一刻,却是猛的一拍桌子,说道:“好计策!”
可不就是好计策吗?
苏宬唇角撩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詹景华知道燕行手里没有能证明你结交外臣的证据,便混淆黑白,指鹿为马。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来死无对证,无风起浪呢?
赤羽转身匆匆退了下去。
很快,盛京城一轮新的舆论主导了八卦的方向,街巷茶楼,人人都在议论着前鹤庆候夫人的死。
“死的可惨了,说是被那个心腹丫鬟亲手扎的刀,鹤庆候就在边上看着呢。”
“啧啧啧!老话说虎毒不食子,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连亲子都不放过!”
“真的还是假的啊?别是那夫人做了什么事……”
“呸!就算夫人有错,腹中的孩子也有错吗?再说了,你可另忘了,当年夫人死的时候,鹤庆候对外宣布三年不娶亲不纳妾,可是回头就将萧夫人生前大丫鬟纳了做妾!”
“就是!”
苏宬穿了一身男装隐,略略易了容,坐在茶楼的一角,听着这新鲜出炉的八卦。
“不过,鹤庆候他为什么要杀妻灭子啊?”
苏宬使了个眼色给陪着她来,却缩在门口的辛丁。
辛丁扯了扯头上乱糟糟的发,换了个位置,瓮声瓮气的说道:“为什么?因为萧夫人发现了鹤庆候通敌卖国的事啊!”
茶楼瞬间一静。
辛丁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顾自说道:“你们啊,都被骗了,跑一趟秦州,走一趟蓟门关就知道真相了。”
一片死一般的静寂中,一道细细的声音响起。
“什么样的真相?”
“鹤庆候私下结交前达怛王图颜猛可的真相啊!”辛丁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话一说出,茶楼再次变得落针可闻。
茶楼老板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天哩,他这可是小本生意啊,赚不到钱是小,丢了性命是大啊!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茶楼老板走了出来,团团打着揖,说着好话,“各位客官,小店小本经营,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各位客官赏小老儿一口饭吃。”
辛丁适时的站了起来,丢了一角碎银子在桌子上,摇头叹息着往外走。
“哎,这世道可真是……璟王差点命殞秦州府,九死一生杀达怛王和国师,结果你们偏说人家是叛国投敌的无耻之徒。那个真正投敌叛国的,你们当神仙一样供奉着……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啊……”
辛丁的话如同巨石入湖,惊起了涛天巨浪。
“不是吧?”有声音犹疑的说道:“当年达怛来犯,可是鹤庆候他以一己之力……”
“我到是听说,当年达怛之所以那么快的败下阵来,是因为蓟门关守将萧老将军之子,萧蔚领着一支亲卫孤身杀入达怛王庭,图颜猛可为了抢夺王位,这才匆匆撒军返回王庭。”有声音说道。
“咦,怎么都姓萧啊?鹤庆候夫人也姓萧!不会是……”
“嗯,你没猜错。”人群里苏宬安排下的人手,接了那人的话,说道:“鹤庆候夫人萧氏是萧老将军的女儿,和萧蔚萧将军是嫡亲的姐弟。”
“啊!”
“是啊,我也记起来了。”有人补充道:“我还记得当年鹤庆候夫人十里红妆嫁进候府的场面呢!”
话峰一转,不知道怎么的就谈论起了,当日那场盛大的婚事。
赤羽想要开口将话题拐带回来,被苏宬一个眼风阻止。
“我们走吧。”她起身对赤羽说道。
走?
赤羽怔了怔,醒过神来见苏宬已经走了出去,她连忙站了起来,匆匆追上。
离了茶馆好大一段路后,赤羽不解的看向苏宬,问道:“就这样?”
苏宬点头,“就这样。”
“可是……”
“这种事情谁也不能板上钉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能混水摸鱼。”苏宬抬头看着头顶碧空如洗的蓝天,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继续说道:“詹景华无非是想在道德上抹黑王爷,让他在立储之事上先失了发言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同样也逼出局。”
赤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稍倾,问道:“那说来说去,储君还是要立?”
苏宬叹了口气,说道:“不立,这天下就要乱了!”
仁寿宫。
周太后看着铩羽而归的燕行,默了默,轻声问道:“没有一个肯出仕吗?”
“杨恂月前中风,余粟寡母去年逝世,执意守三年孝,邱岳丰出门游历,至今未归,余下几人……”
余下几人不论是身份还是名望都不如这三人,请来怕是也难服众!
周太后看着瘦了一圈,黑了一圈的燕行,沉沉的叹了口气,“天不佑我大夏,真要不行,立储吧,你当摄政王!”
燕行猛的抬头看向周太后,摇头道:“儿臣……”
只是,他才开口,便被周太后强势把话给打断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不用往心里去。你是哀家带大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哀家知道。”
燕行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问出了最为关健的问题,“母后,储君人选,母后属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