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燕行目光痛苦的看向太皇太后,“母后,为什么你会不喜欢元娘?”
为什么她会不喜欢?
太皇太后看着燕行,“人和人讲究个缘份,你真要问个为什么,母后就告诉你,母后和她没有缘份。哀家把话撂在这,璟王妃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她!”
“可是,除了她,儿臣谁都不想要!”燕行痛苦的说道。
大殿内的气氛一瞬僵了下来。
燕行跪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罗汉床上,太皇太后负气的撇了脸,不去看地上一身疲惫,满目悲凉的燕行。
商素在外面看得急得重重跺了一下脚,走了进来,看了眼榻上紧抿了嘴唇一脸怒色的太皇太后,少不得轻声劝着燕行。
“王爷,太皇太后她年纪大了,太医交待过,最忌动怒上火。”
燕行脸上生起抹谦疚之色,目光轻抬朝太皇太后看去。
太皇太后哼了哼,脸撇得更开了。
燕行叹了口气,“商姑姑你好生照顾母后,我过几日再来看她。”
话落,站了起来,看了眼负气不肯看他的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落寞的朝外走去。
“你站住!”身后响起太皇太后气争败坏的声音,“哀家问你,你是一定要娶那扫帚星?”
“母后,元娘她不是扫帚星!”
“她怎么就不是了?她先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她祖母……成国公府因她分崩离析,她不是扫帚星,谁是?”太皇太后吼道。
“成国公府分崩离析,是因为苏春泯灭人伦心起贪念所至,和元娘有什么关系?”燕行无奈的问道。
太皇太后瞪了燕行,“哀家说有,便有。怎么,你要为着她,忏逆哀家不成?”
“儿臣不敢。”燕行垂眸,“儿臣和元娘的婚事,是皇兄金口玉言所赐……”
“你拿你皇兄来压我?”
“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眼见得两人谁也不让谁,针尖对麦芒的干上,商素急得不行,硬着头皮上前,对燕行说道:“王爷,您就少说两句吧。不管怎么样,太皇太后也是为您好,您理解不了她的一番苦心,也别伤了她疼您的一片慈母心。”
燕行顿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商素说的没错,不管太皇太后如何的执拗,她现在所做的都是对他的一片片拳拳爱心。他可以不接受,但也不应该这样对着来。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倘若有个好歹,即便他如愿娶了元娘,以后的日子可能过得安心?
想到这的燕行,对着太皇太后跪了下去,轻声说道:“母后,都是儿臣的错,您大人大量不要生儿臣的气。您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打儿臣一顿出出气,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太皇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转了目光看着跪在脚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燕行,眼底的心疼溢于言表。
“小七啊,听母后的话,这门婚事就此作罢,母后另外再替你选一个慧心兰质,品貌俱佳的姑娘。”顿了顿,轻声说道:“沈默禹家的那个姑娘就不错,学问好,长相好,性格也好,最主要她旺夫旺子……”
燕行垂了眼睑,任凭太皇太后说什么,都只听着,不接一句话。
商素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两人一句不合,又起争执。明知,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插嘴,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轻声劝道:“太皇太后,不早了,王爷明天还有公务要处理,让他回去歇着吧。”
太皇太后抬头,透过雕花槅扇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宫殿的廊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起了一盏盏的大红灯笼。
夜幕无声降临,那些大红的灯笼散发出泛红的暖光,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摆手道:“哀家知道,哀家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哀家只告诉你一句话,只要哀家活着,这门亲事就成不了。”
商素叹了口气,上前扶起眉眼微垂喜怒难辩的燕行,“王爷,奴婢送你。”
燕行欲要开口拒绝,却感觉商素轻轻的掐了掐他的胳膊,便没再开口,由着商素送她出去。
宫廊长长。
燕行和商素一前一后默然无声的往前走着。
眼见得便要走出仁寿殿,商素步子一顿,喊了燕行一声,“王爷。”
燕行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商素。
“王爷,太皇太后老了,人老了难免会变得固执,加之又有小人作崇。”商素斟酌着说道:“王若是一味的只想着筑堤挡水,难免会有堤毁水崩的一天。”
燕行目光凝了凝。
他知道,商素这是在提点他,让他不要和太皇太后对着干。一则,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人老了总是会变的;二则,经历了丧子丧孙丧媳之痛的太皇太后,心性和脾气已经大不如前。
他若是为着苏宬一味的和太皇太后对着干,后果必然不会是他想要和能承受的!
“姑姑,都说孝顺、孝顺,顺着便是孝。可是……”燕行拧眉,看向夜幕下的商素,晒然一笑,神色落寞的说道:“倘若不能娶元娘为妻,那我这一生必然也不会再娶别人了。”
燕家的男人当真都是情种啊!
商素轻叹一口气,“苏小姐是个好姑娘,我知道。”
燕行看着商素的目光一瞬亮了亮,“那姑姑你能不能……”
商素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摇头说道:“奴婢刚才也说了,人老了难免会变得固执。奴婢若是能劝服太皇太后,便不会有今天这一幕了。”
燕行才亮起的眸子,一瞬暗了下去。
怎么办?
顾着太皇太后,便必须舍了苏宬!
舍了元娘……只要想想,他便心痛如割。
恍惚间,耳边响起商素的声音。
“王爷,奴婢人微言轻有些话不方便说,您为什么不去找找太妃?太妃对苏小姐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又和太皇太后作了几十年的伴。她的话,也许太皇太后能听进一两句呢?”
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燕行抬目看向商素,真诚的说道:“姑姑,谢谢你。”
商素笑着摇了摇头。
燕行本想当即就去寿安宫,但看了看头顶的天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另外再挑个时间。
仁寿宫的事,自然瞒不过宫里诸多别有用心的眼睛。
慈安宫。
林太后正和柴俞淑商量着怎么过即将到来的中秋节。
“母亲到也罢了,父亲的话,能不能让皇上下旨召他来一趟京城呢?”柴俞淑小意的侍候着闭目躺在美人榻上的林太后,轻言细语的说道:“论才干论能力父亲都不比别人差,只是比旁人欠缺了点运道和可以帮衬的人。”
“皇上明年就亲政了,云和郡主去了虚云观……”小心的觑了眼林太后的脸色,柴俞淑接着往下说,“姑姑,俞淑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听了别生气。”
林太后嗯了嗯,“你说,姑姑听着,不生气。”
“您说英国公夫人是真病还是假病呢?”柴俞淑问道。
“真病假病有什么要紧的?”林太后嗤笑一声,说道:“要紧的是,他们不喜欢这桩婚事,本宫也不喜欢,既然俩俩相厌,不如一拍两散。”
柴俞淑目光闪了闪,“姑姑说得对,俩俩相厌,不如一拍两散。可英国公似乎想放弃的只是这门婚事,而不是手中的权力啊!”
林太后蓦然睁开了眼。
柴俞淑停了手下的动作,抬目迎向林太后锐利的目光,“姑姑,把父亲召回京城吧,父亲才是对您和皇上最忠诚的人,五军总都督,天下兵权,只有放在自己人的手里,才能睡得安稳是不是?”
“柴鹏让您说的这番话?”林太后拧眉问道。
柴俞淑笑了笑,“姑姑,这话是俞淑说的和是父亲说的有什么分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既然您不想要云和郡主这个儿媳妇,更不愿意未来的储君身上流着英国公府人的血,那不如……”
柴俞淑没有往下说。
林太后也没有开口,她微眯了眸子,看着室内跳动的烛光,眼底风云诡谲。
而就在这时,采薇走了进来。
“太后,仁寿宫那边,太皇太后和璟王吵起来了。”
林太后猝然抬头看向采薇,“吵起来了?”
采薇点头。
“为什么吵起来?”林太后问道。
“好像是为了璟王的婚事。”采薇说道:“太皇太后不喜欢苏小姐,要璟王退了这门亲事,璟王不同意,俩人就吵起来了。”
苏小姐?
就是那个帮着璟王粉碎鹤庆候谋反的成国公苏煜之女,苏宬吗?
柴俞淑垂发眼睑。
苏宬她没见过,可是璟王,她却远远的见过一面。
那样风神俊朗,仪态潇洒宛若仙人的璟王的殿下……那苏宬又该是怎样的倾城倾国,竟使得璟王殿下为她与太皇太后反目?
柴俞淑突然间就很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女子!
而就在她恍惚出神时,大殿里突然响起林太后得意至极的笑。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林太后一边笑着一边抚掌,“吵得越厉害越好,最好把老虔婆活活气死,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俞淑啊,你真是我和皇上的福星。”林太后转身看向柴俞淑,“自从你来后,桩桩件件都是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只可惜,不能让你做皇后。没关系,你努力一把,争取生下皇长孙,以后你也和本宫一样,是太后!”
柴俞淑满面含羞的垂了脸,似娇似嗔的喊了一声,“姑姑……”
较之林太后的兴奋,天顺帝却是一阵默然后,对一侧的文童冷冷说道,“你道她为什么不同意这桩婚事?她是怕,怕苏宬克死了璟王!”顿了顿,低低一笑,囫囵着说了句什么。
“皇上?”文童上前。
天顺帝摆手,“下去吧,朕这里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