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俞淑自此在皇宫住了下来。
如林太后所愿,柴俞淑虽没有倾城倾国之容,但她身上那种如野草一般的蓬勃朝气成功的吸引住了天顺帝。
也许应了那句,人缺什么就会想什么的话。
天顺帝自己是个性格阴戾的人,也许真的是在黑暗中待久的人都向往光明,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星光,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抓住。
柴俞淑成了天顺帝的掌上明珠!
九月十六,宜出行。
这天,天光尚且微亮,英国公府的角门无声打开。
一辆乌蓬平头马车缓缓自府内驶出,马车的后面是由英国公世子谢钰其亲自陪同须发俱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道长,小女就拜托道长了。”谢钰其向老道士揖手合礼。
老道士手中拂尘一甩,单手揖了个礼,示意谢钰其留步,他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纵身便要上马。
却在这时,府门内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娡儿,我的娡儿啊!”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乌蓬平头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开,紧接着云和郡主谢娡弯身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卧床多日昏睡不醒的英国公夫人被丫鬟扶着色凄凄的跑了出来。
“祖母!”谢娡扑通一声跪在了英国公夫人脚下,抱了老夫人的脚呜呜哭了起来,“娡儿不孝,让祖母您难过了。”
“祖母的傻孩子啊,你这是在拿刀剜祖母的心啊!”英国公夫人抱着谢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虚云观那是个什么地方啊?你这一去,可还有命回来啊……”
英国公夫人边哭边喊,到得最后已经是整个人都瘫在了下人的身上。
“你还不如让祖母死了算了啊!我的心啊,肉啊……”
谢娡同样哭得肝肠欲断。
周遭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母亲,母亲,您才刚好……”谢钰其上前试图劝止英国公夫人。
伤心得不能自已的英国公夫人却突然抬手给了谢钰其狠狠一个耳光,怒声道:“都是你这不孝子干的好事!”
谢钰其“扑通”一声跪在了英国公夫人膝下。
世子夫人荣清芷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祖母,”谢娡抬起哭红哭肿的眼睛,满脸哀求的对英国公夫人说道:“是娡儿自愿的,请您不要怪罪父亲。”
英国公夫人搂着谢娡再度哭得声嘶力竭。
老道长看着这一幕,喊了一声“太上无乙天尊”,对正帮着劝解英国公夫人的谢皓云说道:“时辰已到,老道这便带着小姐启程,老夫人邪崇才去,切忌大喜大悲,还请施主劝了老夫人回府。”
谢皓云连声应是,不顾英国公夫人的反对,和几个婢女强势的架住了英国公夫人。
谢娡泪流满面的跪在英国公夫人脚下磕了三个头,一咬牙,由着随行的丫鬟扶了她起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一声马鞭的脆响过后,马车笃笃向前驶去。
寂静的街道上响起英国公夫人一声撒心裂肺的“娡儿”,之后一切又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英国公府门前,看尽这一幕生离大戏的各路人马,像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皇宫里。
太皇太后接过商素手里手里的琉璃盏,手里的银叉一下一下的戳着盘子里的葡萄,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良久。
将狼藉一片的盘子递给了商素,顺嘴问了一声,“柴家的那个小姐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哀家还从来没见过,你去请了来,就说哀家想见一见她。”
“是,奴婢这就去请。”
商素退了下去,亲自去了趟慈安宫。
紫薇告诉林太后,商素奉太皇太后之命来请柴俞淑时,林太后前一刻还笑意满满的脸上,倾刻间笑意尽失,神色惶惶的问道:“好端端,她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见俞淑?”
采薇想了想,说道:“今天是云和郡主离家前往飘缈峰的日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使得林太后怒意陡起,没好气的说道:“她去她的飘缈峰,跟俞淑有什么关系?”
采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林太后闪烁的目光时,最终什么也没说。
从昭仪到太后,采薇一直跟随在林太后的身边,可以说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林太后了。
一个人有野心是好事,可是光有野心却没有匹配野心的能力,那么注定就是一场悲剧!
按说当年林太后还只是仁寿宫的宫女,却用不光彩的手段爬了宏祯帝的龙床,这样的人太皇太后是万万不能留的。可她运气实在太好,仅那一次就怀上了二皇子。彼时,宏祯帝膝下空虚,太皇太后为子嗣着想,留了她一命。
詹皇后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加之那时太子燕霆体弱多病,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燕霆身上,无暇顾及其它。等林太后生下二皇燕焯,宏祯帝宠上了邵氏,眼见詹皇后都对邵氏退避三舍。林太后哪里还敢蹦哒,十几年小心翼翼的躲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直至邵氏被处死,詹皇后自尽,她成了老天爷最眷顾的那个人!
“采薇……”
耳边响起的林太后略带薄怒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采薇,她连忙抬头朝林太后看去,“奴婢在。”
“你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喊你好几声也没回应。”林太后犹疑的问道。
采薇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僵硬的笑,说道:“奴婢在想,太皇太后请表小姐去的用意。”
林太后当即便收起了怒色,问道:“想出来了?”
采薇摇头。
“你……”
眼见林太后便要暴怒,柴俞淑却在这时,笑了上前,“姑姑,猜是猜不出来,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林太后转而看向柴俞淑,蹙了眉头说道:“俞淑,你是不知道那个老虔婆的厉害,姑姑在她手上吃足了苦头,就怕她对你存了歹意。”
“姑姑放心,俞淑会小心的。”柴俞淑说道。
林太后叹了口气,她是不敢去驳太皇太后意思的,更何况柴俞淑志得满满,她也有心想让太皇太后看看,她选出来的人不比云和郡主差到哪去。
“那你去吧,小心些。”林太后叮嘱道:“多听少说,姑姑让采薇陪了你去。”
“谢谢姑姑。”
采薇领了柴俞淑往外走,和候在那的商素一起朝仁寿宫走去。
花儿胡同。
苏宬看着闲闲闭了眼在摇椅上一摇一晃的燕行,问道:“你这些好像日子很空?”
“嗯,是挺空的。”燕行说道,话落,睁了眸子看向苏宬,“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这几天我都可以陪你。”
苏宬满目疑惑的看着他,“王府不是在动土木吗?你怎么还有空?”
“王府动土木,有舅舅,有下人,要我干什么?”燕行好笑的看着苏宬,“难不成,你想我去控坑扛树?”
苏宬:“……”
不是说是为大婚做准备吗?
既是为大婚做准备,也没和她商量一声,更没问她一声喜好。原还想着,可能是他知道她的习性,由他全权掌控。眼下看来,却是他自己也当了个甩手掌柜!
苏宬撇了撇嘴,腹诽了几句。
“那葡萄吃着不错,你再剥几个给我吃。”燕行突然说道。
苏宬哼了哼,抓了一串葡萄,摘了几个便往燕行嘴里塞,“好吃吗?甜吗?还要吗?”
燕行囫囵吐枣似的连皮带核一起咽了,抓着苏宬小巧柔软的掌心像小猫似的一阵轻舔,眉梢轻扬,笑着说道:“好吃!甜!还要!”
掌心痒酥酥的感觉让苏宬控制不住的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一边努力的挣脱着被燕行握住的小手,一边求饶道:“放开,快放开,痒死我了!”
远远的坐在屋子里分线的素素,看着花树隐约间露出的两抹身影,听着愉悦的笑声,脸上绽起了抹温柔浅浅的笑。
却在这时,赤羽突然窜了进来,抱怨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俩人好的蜜里调油一样,也不想想,这屋子里还有我们俩个形影相吊的凄惨人。”
素素“噗嗤”一声笑了,对赤羽说道:“赤羽姐姐,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小姐和王爷相处融洽,我们做下人的少受多少罪啊。”
“话是这样说,可问题是,这样见天的看着他们秀恩爱,会让人疯的,好吧?”赤羽抓着头,忿忿的说道。
素素笑了笑,没有接话,继续手里的活。
赤羽却是眼珠子转了转,往前凑了凑,问道:“素素,你有没有看中的人?”
素素摇头,“没有。”
“没有?”赤羽瞪大了眼,看着素素,问道:“真没有?”
“真没有。”素素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和小姐说过了,我不嫁人,等她和王爷成了亲,我给小姐做管事妈妈,以后帮着带小世子,小郡主。”
“素素啊……”赤羽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声,却没往下说。
素素抬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素素啊,你可不要向我们王府的那个蠢货学啊!丫鬟身子小姐心……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赏下的人,就真把自己当主子看待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素素知道,赤羽说的是良玉。
想了想,侧头看了眼外面还在和苏宬嬉闹的燕行,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她啊?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小姐可不兴什么三妻四妾的。”
赤羽叹了口气,她也着急啊!
可那位良玉姑娘,是太皇太后赏下的人,除非她主动求去,不然,自家王爷百碍于太皇太后的面子,还真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