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老鳏夫小心翼翼，但还是不小心碰到几条蛇。基本上都是没毒的菜花蛇，真正有毒的蛇一般不轻易攻击人。
“大毛，你闻闻这个衣服，然后带我去找这个人！”
大毛果然是村子里最聪明的狗，只闻了一下，顿了几秒钟之后，就死命的拉着老鳏夫往前边冲。
差不多走了五六百米，听到很大的碎叶子稀里哗啦的声音。
大毛冲着那个缩在树下的小小身影猛叫。
“大毛叫什么呢？是不是找到人了啊，老狗！”
对。老鳏夫的小名就叫老狗。
老狗一只手弯成喇叭状，大喊，“没有，就是被一只野兔子给吓着了！”
“这大毛的胆子跟你有的一拼啊！！”
那人嘿嘿笑着，然后远离开了林子周围。
“出来吧，人走了！！”
小小的身影从树后面艰难的挪出来。
大毛看到这陌生人，再次要叫，被老狗给制止住了，“嘘！”
这狗也是有灵性，很快的安静下来。
“为什么要逃走？”
李梅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捂着脸哭起来。
趁着火把的光，老狗看着李梅小小的肩膀抖动，心里某个地方被深深的扯了一下，就像被人呼了一巴掌，一下子清醒了。
说的这简直就是屁话，被拐卖到这儿来，要谁谁不逃走？
“就算我今天假装没看到你，你也是逃不掉的。这片林子外面围满了人，都是大老爷们儿，你落到谁手里，都是死路一条！！”
这话让李梅感到绝望，她深深的知道这里的人性。
一旦被捉住，她会被打断腿儿，甚至用链子拴起来。
那天老太婆带着她去干活的时候，路过一个破旧的小土屋，从窗户里露出一条胳膊，吓得李梅退了好几步。
老太婆一看，教育的时刻到了。便特别得意的笑了，“看见这个女的了么。是被卖进这个家里的，本来这家里待她还不错，但这女的心气高，说是什么城里的大学生，死活要逃走。现在倒好，孩子给人生了。还被当狗一样的拴着！这家的主人我熟。跟我娘家说一个村儿的，她婆婆就说了，这个女的甭管是聋了还是瞎了。只要还留着那个地方，就得给他家生孩子，除非死了！！”
就是那一刻起，李梅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什么法律，什么正义，在这个地方，除了顺从，就是跟狗一样活着。
于是，她假装顺从的日子开始了，即使张忠每天晚上都要搞事情，她也忍着，跑到厕所，把这肮脏的血统给抠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求求你，打死我吧！”
老狗的手哆嗦一下，“什么？”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提出这种要求。
起先，他以为，她绝对会说什么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或者是过些日子想办法把她给救出去。
“我不能打死你，这是犯法的事儿！！”
就这么一句话，让李梅对老狗有了好印象。
他竟然知道法律。
后来两个人慢慢的聊到一起去，李梅知道了，原来老狗在城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他还当过厂子里的电工。
后来村里有人嫉妒老狗能吃城里粮食，便忽悠他那什么都不懂的娘，说什么城里人任性冷漠，一旦老狗在城里扎了根娶了个城里媳妇，就不可能管他下面的这些弟弟们了。
老狗娘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儿出现，让人给想了招。装病把老狗给忽悠回来。
老狗被骗一开始也是特别生气，但是只要他一提出去城里打工，要给家里挣钱盖房子，老狗娘就开始新一波的装病。
后来，城里的工作因为老狗不回去，招了新的电工，老狗也成了这个山沟沟里的困兽。
“我恨这里的人，我巴不得他们明天统统都死了。不然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姑娘被糟蹋。这里简直愚昧到让人发指。”
李梅的言辞。李梅的气质，甚至李梅哭的时候，眼里含着的泪水，都让老狗觉得特别干净。
有种怦然心动初恋感觉，虽然他没经历过初恋。
特别想带着李梅逃跑，跑出这个大山，随便去什么地方都成。
“你受伤了？”老狗这才发现，怪不得打刚才开始，李梅一直捂着手臂。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老狗凑过去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被咬的那个地方紫青了，就差变黑。
这样下去的话，整条胳膊都保不住。
“你干什么！！”
李梅大惊失措。
老狗吐掉那一口黑血，“别动，蛇毒会蔓延的，你老实点儿待着。我不会伤害你的，放心吧！！”
李梅眼里含着泪水，抽搭一下鼻子，不忍心再看，扭过头去，心里升起一股子暖意。
“毒没吸干净，但这个程度，不至于要命，得回去敷点草药！”
一听到回去两个字，李梅的目光冷了，“就算我死在这个林子里，我也不会回到老张家！”
想起那几张丑恶的嘴脸，他们还只是小市井的缩写，这个村里人人都是这幅德行，当然除了老狗。
老狗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比李梅大这么几岁，思想相对成熟，他明白这中间的利弊。
横竖都是一条人命，兴许回去，还能拖延时间，有转机呢。
“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只要你肯相信我！！”
没人的眼睛比老狗的更加真诚。
虽然在火把的阴沉下，老狗整个脸色都不怎么明朗，但他微笑着安抚李梅的模样，深深印刻在李梅心里。
“相信我！”老狗伸出来的粗糙手掌。
李梅不自觉的把细嫩的小手递上去。
两只手，一个冰凉，一个炙热，紧紧的握在一起，嘴上没说的，都在这握手里展示出来。
知道重新回到老张家会是一顿毒打。
一鞭子一鞭子全部落在李梅后背上，老太太恨不得把当年自己在婆婆那里受得起，百倍千倍的让李梅尝尝！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就知道你们城里人没一个好东西！拿了我们的钱就想跑？”
老太太又是一鞭子下去。
看的张忠都心里发颤。
他娘手里的鞭子，他只看到他爹甩在牛身上过，甩在人身上，着实太过分了。
“行了，差不多就成了！您不是让她给您生孙子么，要是真打坏了。咱们的钱不就白花了么？”
果然，一提钱，张忠娘果然住了手。
气喘吁吁的把鞭子撂下。
“我告诉你死女子，你要是再跑，我就跟村里老王家一样，把你腿儿给打折喽，折了两根腿都不耽误生孩子，兴许断了腿儿，你就老实了！”
李梅在心里狠狠咬牙，心想着，遭的罪，早晚要偿还过来。
但眼下，除了装作顺从，除了示弱，不能有任何别的动作才成，不然这些乡野村民，还真能把她腿儿打折。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为了表示对村里人抓媳妇的感谢，张忠娘特意煮了鸡蛋，让张忠挨家挨户的给送去。
“我不去送，这还是什么光荣的事儿么，要去您自己去！”
老太太气的够呛，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儿子，简直白养。
“娘，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给您跑腿儿，我去吧，我不嫌丢人！！”正在洗衣服的二妹小声说。
张忠娘点头，“那就你去吧，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你要是偷鸡蛋，看我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二妹欢快的点头。
其实她没想吃鸡蛋，纯碎不想洗衣裳，水实在太凉。趁这个机会跑出去玩玩儿也蛮不错的。
张忠看着二妹远去的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人们都说，在他们这个穷山沟沟里，什么最值钱，不是牲口不是家具，也不是那些没人能瞧得上的土地，而是人！女人！
这二妹本来爱学习，想着考出大学走出大山，但他娘就是鬼迷心窍，寻思着这女子到了结婚年纪，能换不少粮食。
即使这样，她对两个闺女也没好脸色。毕竟，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儿子才是这个村里财富象征，谁家要是有个三五个儿子，那才叫壮门面。
张忠无奈抬抬头，这就是他生下来要过得生活。
再看看他那个破房间的窗户，心思飘远了，他在想，城里的男娃是不是也想山沟沟这么吃香，是不是也为结婚发愁，是不是也要买媳妇过日子？
“唉！”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他是在琢磨不出来，只能作罢。
“张忠在家么？”
雄壮粗犷的汉子的声音破门而入，笑呵呵的声音在小院子里飘荡。
不仅是张忠见到来的男子笑出一口白牙。
就连躲在房间里摸着伤口流泪的李梅，心里开出了花，对，是他来了。
内心的希望就像冲出去的风筝，极度渴望这个男人能带他走。
可是，只能奢望的趴在那个破洞上，看着他的音容笑貌。
“张忠，昨天晚上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太黑了，我就一个小火把，没看清，那蛇从树上掉下来，就掉在我手腕儿上，我情急之下，就甩了出去，谁想到，弟媳妇就在前面，你说咋这么赶巧！！”
张忠笑着挥挥手，“要是不是你的话，我们恐怕都找不到她，还没好好谢谢你，今儿就别走了，在家吃吧！！”
“不了，我家那口子做好了窝窝，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回去吃！这不，这是我心里愧疚的慌，给弟媳妇抓的药。你平常多给她涂涂，兴许好得快！！”
张忠不好意思，“嗨，她哪儿配用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
“这说哪儿的话，进了你们家的门子，就是你们家的人了，什么配不配的，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