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山村,石碑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村名。
倒是有个背着摄像机的小伙子,在石碑前拍了很长时间,然后直起腰拍拍手。
回头看到我们,显然吓了一跳。
“哎呦,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碰到人!”
乘厘笑着搂住我肩膀,看看天上的大太阳,“这不阴天下雨,天也不黑,你怕什么?”
那摄影机小伙子腼腆一笑,跟着我们一起进村。
说起他的摄像机,他显得特兴奋,喋喋不休的说这是他新买拉的。而且聚焦几千万,然后云云。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陈笑,你们可以叫我小陈!”
小伙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开朗的多。
“这次我主要是来采访一个不孝之女,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放到网上,让大家伙看看这女孩多过分!”
小陈比较激动,腮帮子上的肉紧紧绷着。
这一路上走,我也不确定我要找的那个小女孩在哪儿。在梦里那孩子应该五六岁的模样吧,而且我当时还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怎么了,突然拍自己脑袋!”乘厘笑着问我。
我尴尬一笑,“蚊子,我拍蚊子呢!”
小陈一下子就笑了,“这快冬天了,哪来的蚊子啊。来这种小山村,要小心那些蚊虫蛇蚁倒是真的!”
乘厘不屑一笑,“这我们也不怕”
小陈用一种你吹牛逼的眼神儿看乘厘,然后继续往前走。
“反正都到了,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跟我一起去采访那女子怎么样?”
其实不想去,但我一时对这个村子不熟悉,生怕乘厘问起那个我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只能借机拖延时间,“好,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吧!”
乘厘被我拉着,到了一个山上的人家。
一个老奶奶正在挑水。小陈的委托人赶忙去接过老人的扁担,“哎呦,你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挑水啊,就不怕累着么?”
老人一脸无奈腔调,“没办法啊,总要喝水的啊。”
“那燕子不来给你挑水么。燕子去哪儿了?”委托人一脸心疼看着他老娘。
“哎哟,她都两天没回来了!”
那老妇人带着我们去了她住的地方,也就是山上那座老房子。
委托人是这个老人的二儿子。
老妇人一脸的悲痛,给我们指着家里那张床,“我晚上就是躲在这里睡觉。昨天晚上燕子回来了,踹开门,就死命的卡着我脖子,要卡死我,我没办法就往一边儿躲,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给她磕头,求她千万别杀我!”
说完之后,老夫人还给我们演示了一遍当时她给燕子下跪磕头的地方。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给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下跪磕头,在场的人听了都很气愤,包括我。
我恨不得找出那个叫燕子的姑娘,狠狠的打她一顿,最好是胳膊打折了,就再也不能欺负奶奶了。
“我哥哥去年死的,一直是我母亲来抚养这孩子,没想到,现在孩子变成这个样子,不着家也不上学,每次回来对我妈非打即骂,你说我这个当叔叔的也没法说她。这孩子说她也不管用!”
那个委托人一脸的难受无奈。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来之前,曾经路过他们家的房子,是新修的两层小楼。
老妇人继续控诉她孙女的恶行,说地上那些东西,都是她孙女砸的。每次燕子回来,都跟疯了一样,打砸个够。
后来说起燕子,从学校退学了,说什么都不去上学,本来体育锻炼挺好的,并且在好几个大型比赛上都拿了名次,但还是退学了。
后面燕子的叔叔给燕子打电话,说是今天是奶奶的生日,让她回来跟奶奶过生日。
燕子在电话里也没说回来不回来。
但一个小时之后,燕子回来了。婶子问她这两天去哪儿了,这一下子把燕子给激怒了。
燕子跟她奶奶又发生了一次冲突。
老妇人有点儿生气,直言,“叫你们不要管她了,她根本不让人管,我们都不想管她!”
我感觉心里哪里噎住了。
幸好乘厘这一路上,都在紧紧攥着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他一直都在。
显然,乘厘的表情显示,这件事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小陈要单独采访想要再次离开的燕子。
燕子情绪比较激动,她伙伴跟我们说,燕子现在正在和她一起学化妆,但平常燕子特别坚强乐观,也很少说家里的事情,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疯了一样的哭。
现场,燕子也在哭,时常捂捂肚子,后来干脆抱着腿,坐在地上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多大的委屈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燕子跟小陈说,那一次,在爷爷的坟前,奶奶拿着剪刀在坟上剪草,后来起了争执,奶奶就坐在她肚子上,拿着剪刀。
她把剪刀打掉。
还说,新房子还没修之前,老房子的钥匙她从来没有。后来新房子都修好了,才给她老房子的钥匙。
根本没人管过她,关心过她。
我看的眼泪差点儿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正在活成成的扯得慌。
后来小陈又采访了村民。
我想在村民里,伺机找那个委托我来的小女孩儿,没想到,根本没见到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哎呦,她爸爸出事故死掉了,当时赔了好大一笔钱,都被燕子奶奶拿去给二儿子修房子了。
也就是我们来的时候看到那个气派的大房子,就是用燕子爸爸死亡赔偿款修的。
怪不得燕子会这么憎恨奶奶。
爸爸死了,妈妈走了,本来就无依无靠,奶奶又偏心叔叔家的儿子,这一切,都在给她一个心理暗示:没人喜欢你,需要你。
燕子很快就跟随她那个小伙伴离开了,但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燕子没地方住,就住在那个老房子里,属于她的那间也破破烂烂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眼看着天要黑了,小陈后被燕子的二叔给叫到家里一同吃饭,住一晚再走。
小陈特别不好意思跟燕子二叔说我们是一块儿来的。
“没关系,我们在村里有亲戚,就不在这多打扰了!”
说完,乘厘牵着我离开。
“那啥,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在老房子里借宿一晚,我们可以给钱的!”
我问燕子叔叔,燕子叔叔很爽快的笑笑,“当然可以,正好今天燕子和我妈都在房子里,怕是她们之间再起冲突,你们在中间调和一下保准管用。至于这住宿钱嘛,就免了吧。咱们农村人,啥都没有,就是地多,房子多!”
“那就多谢了!!”
乘厘一脸懵逼的跟着我去了那个老房子,因为在山上,加上当时天摸黑,走起来特别不方便。
好歹总算到了老房子,当时燕子在,看到我们这些陌生人,很是局促。
倒是燕子奶奶连忙站起来,特热情的欢迎我们,“你们就是跟着小陈记者一起来的人吧!”
我点点头。看一眼燕子,燕子听到小陈记者这四个字脸都黑了。
也是,一个站在她二叔的角度来采访她这个不孝女的记者,她着实有理由怨恨。
“我们在这里暂住一宿,已经和山上那位大哥商量过了!”
燕子奶奶拿出刚做好的饭菜,“哎呦,还商量什么,咱们家这么多空房子,随便住。你们先吃饭,待会儿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
乘厘笑着帮燕子奶奶忙活着盛粥。
只有我和燕子在。
我越看她的眼睛,越觉得无比熟悉。
那种感觉,好像近在咫尺,又不确定。
“我们是来这里找一个人的,因为时间太长,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但能大体记得她样貌。就这么高”划出一个高度,“大大的眼睛,白皮肤。很水灵的一个小姑娘,大约五六岁,你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不?”
燕子摇摇头,自顾自拿起馒头吃菜,这些饭菜都是中午叔叔家吃剩的。
平常燕子的生活也应该这样。
乘厘和燕子奶奶坐过来,燕子吃了两口菜,就把筷子拍桌子上,索性不吃了。
燕子奶奶冷笑一声,“算了,她不吃别管她。管急了,她就要打人咧。”
我胸膛里有一股子怒火,那火正在熊熊燃烧,让我五脏六腑都热的不成,分明那一刻,我都不像我。
我嚯一下站起来,却被乘厘悄无声息的按下。
燕子奶奶吃惊的看着我。
“呵呵,她吃得太多了,每次吃完都站起来活动下。没事儿,没事儿,您老继续吃!”
我站起来吹了凉风,觉得轻快多了。
看燕子背对着我们,正冲着墙的方向在按手机。
屋子里昏黄,只有手机灯光,亮的耀眼。
饭后,燕子奶奶给我们收拾了房间。
虽然房子很破,但好歹有张床,门一关,看起来完全像一个家,不太温馨,但很安全的家。
“我那个亲戚找到了!”我抱着乘厘的腰开始撒娇。
乘厘笑了,他正在帮我重新铺床,笑得并不张扬,只是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乘厘转过身,把我抱进怀里,嗓音低沉的说,“看到你要为你亲戚打抱不平了!”、
擦,老子原来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