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赶着马车进城之后,便将马车停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眺望着城门,等待着帝凰羽。好在帝凰羽并未前去太久,不多时,景天便看到了帝凰羽三人的身影,只是让他颇为疑惑的是,十三背上似乎多了一个人出来。
一一缴纳了入城费后,帝凰羽几人被放行。景天从车辕走下来,诧异道,“公子,这人……”看着年纪倒不是很大,但怎么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此事回去再说,先找家药材铺,按我写的抓药来。”帝凰羽撂下一句话,翻身进了车厢内。非花紧随其后,唯独十三照顾这背后的人,和景天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他搬进了车厢内。
车厢内有笔有墨,帝凰羽列了一张纸的药材和药品名后,吹干上面的墨汁,掀开车帘递给了景天。景天接过,大眼一扫,十分得吃惊。虽说这单子上并非样样都是珍贵药材,但有大多数都不是便宜药材,而且绝大多数还是保命续气的!
这得被打得多要命才用得上这么多续命的药材?景天不由一阵咋舌,对于靠在车壁上,昏迷得不省人事的高程祥更是同情。
虽然放逐之地的商业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但药材铺确实好找。毕竟原先刀头舔血的人多,药材的需求量也就大,再加上现在大多数人从事雇佣兵这一职业,药铺的数量也越来越可观。不过才走了半条街,景天就瞄见了路边一家名为“回春堂”的药铺。
停了马车,进店里找来掌柜的给包全了药材,景天将一张大额银票递给了掌柜的,“多谢掌柜。”
掌柜看着那张银票眼睛都直了,也没顾得景天说什么,只顾得把银票拿在手里,感受那美好的感觉,“不客气不客气,公子再来啊……哎呀妈,真是银票啊!这么大额的,还是头一回儿见到……”
景天叹了口气,直接拎着药包走人。回到马车上,景天将药包递了进去,“公子,一共十八种药材,三种药品,您看看齐全不?”
帝凰羽倒是没有真的打开来,毕竟查看药材这种事相当费时间。于是直截了当地说,“赶紧找个下榻的客栈,他身上的伤拖不得。”
景天赶着马车往中心走,在中心街道上找到了一家大客栈,除了住宿外,也有食客来来往往。将马车停下,景天率先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公子。”
帝凰羽并没有先下马车,而是和十三一块,将高程祥挪下了车。将高程祥扶到十三的背上,仅仅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非花也顿时觉得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相当不顺眼。公子干嘛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回来?简直就是个累赘!
“非花,你把我的药箱拿着。”帝凰羽站在车下吩咐。
听到帝凰羽的话,非花立刻把刚才那点不悦抛到了脑后,笑着回答,“是,公子。”于是他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拎着包袱,全然不觉得疲惫,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模样。十三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无语。这非花莫不是生错了性别,怎么觉得这家伙就和那些女人一样欠收拾不说,还是那种越收拾越来劲的!
同老板要了四间上房,一间是帝凰羽的房间,一间是非花的房间,一间则是景天和十三的房间,至于那最后一间,便是准备给高程祥的。
并没有先着急收拾自己房间,帝凰羽想让人把高程祥背去了他自己房间中。要了一壶上好烈酒,帝凰羽示意十三把高程祥的衣服脱下来。高程祥现在满身血污,原先裂开的血口干涸已经和衣衫黏在了一起,若是想要处理那些伤口,脱衣服是必要的。只是,在脱衣服的过程中,难免会扯动伤口。
撕裂的痛苦让昏迷中的高程祥稍稍睁开了眼,只是眼前依旧一片模糊。他只能看到无数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动,一双手不停在他身上挪移。他害怕极了,怕是没有逃离之前的魔爪。即便感染发热,浑身无力,他仍然咬着牙说,“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忍受如此侮辱!”说着,便想要用牙齿咬断舌头。
十三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打算,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下巴。看着对方没有聚焦却包含恨意的眼神,十三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们不是王家人,也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我家公子要给你治伤,暂时脱了衣服给你处理伤口罢了。”
“你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若是不刮去腐肉,你活不过今晚。”帝凰羽望着床上的高程祥,神色略微柔和,“大仇未报,你舍得离开么?”
脑中已经一片混沌的高程祥完全听不清帝凰羽在说些什么,只顾得摇头,或是点头。浑身难受,他不由痛苦地呻吟出声,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到后来,他昏了过去,连十三把他脱得只剩底裤的事也不知道了。
“公子,他昏了。”十三探了探他的鼻息,回头对帝凰羽说。
帝凰羽点头,拿起药箱,走到窗边蹲下,“昏了也好,也不用看到这些伤了。”这些伤口化脓的模样恶心不说,就连气味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好在帝凰羽跟着璇玑子学习医术的时候见过不少病号,不然恐怕真的要把中午饭吐出来。
“公子,酒来了。”听见敲门声,非花前去开门。从小二手中接过拿一壶酒,便关上门,走到了帝凰羽身边。帝凰羽正从医箱中翻找割去腐肉的小刀,听到非花的声音,都也不回地说,“把酒放下,你去把蜡烛点上拿过来。”对非花说完后,帝凰羽又对景天说,“玄衣,你去把那些药材熬煮到一起,一个时辰后倒出来,放凉拿过来。”
非花点上烛火拿到了帝凰羽跟前。只见帝凰羽拿着那一小柄刀在火上烧了烧,便朝高程祥身上伸去。帝凰羽并没有戴手套,而非花也不想帝凰羽触碰别的男人的身体,于是自告奋勇地去替帝凰羽扶住伤口。帝凰羽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低头专心地替高程祥刮去腐肉。
一层层黄色的脓水和腐肉被刮下来,恶心的气味顿时冲鼻。帝凰羽离得稍远,但也不可避免,可她只是皱了皱眉,仍然专心。作为医者,她若是不能习惯这些,若是因为病情轻重而有区别对待,那便有违医德。非花却是觉得胃中顿时一片翻涌,恶心起来,张口欲吐,却被帝凰羽扫来的一眼生生止住了动作。
帝凰羽轻轻吸了口气,说,“你要是受不了,先出去吧。”
“公子都受得了,非花自然也可以。”非花硬着头皮说,他可不想让公子单独和这两个男人呆在一个房间。那个昏迷的暂时不说,可是十三却是和他一样爱慕着公子。把心上人往情敌怀里推,这种傻事,他才不干!
“忍得了,那就别吐出来。”帝凰羽话罢,从医箱里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了高程祥的穴位上,将他涌出的血给封住。一边刮肉,帝凰羽一边皱眉道,“这种伤,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了”要是一般人,可能折腾了半天就得死。看他这情况,反反复复折腾了不少时日,不然身上的肉也不至于烂成这副模样。
刮去了腐肉和脓水,帝凰羽用烈酒给他的伤口一一消毒之后,撒上了从药铺购买的金疮药。再用纱布将他的伤口裹上,帝凰羽这才用非花打来的水洗了洗手。那双手沾染的污秽实在是多,除了血外,还有脓液和腐肉,帝凰羽接连洗了好几回,那盆里的水才算清澈。
擦了擦手,帝凰羽把刀针一一消毒后收回原位,然后吩咐十三,“等会儿玄衣把药汤端来后,你给他服下。之后用剩下的酒给他擦拭身体,多擦几遍,让他退退热。今天晚上你和玄衣好好看着他,若有情况,随时喊我。他若是熬不过这一晚,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是,十三明白。”十三应道。
回去自己的房间中,帝凰羽直接让店中的小二给烧了热水抬上来。被那恶心的气味熏了半晌,帝凰羽早就忍到了极限。这不刚回去,便准备沐浴洗除污秽。
非花将那一桶桶热水倒进浴盆中,直至水位可以漫过人的胸腹,他这才停下。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非花这才喊出内室中的帝凰羽,“公子,可以沐浴了。”
闻声,帝凰羽从内室走了出来,外袍已经褪下,只着中衣和里衣,就连发冠也已经摘下,披散着头发,只戴着面具。
非花笑着说,“公子先泡着,我去给您准备衣物。”
帝凰羽点了点头,“你把衣服挂在屏风上就好,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非花也是知道帝凰羽反感别人看她洗澡,即便是同为男性,帝凰羽也十分排斥。于是应下了后,非花按照帝凰羽所言,把衣服搭在了屏风上便退了下来去。只是,他并没有离开房间,而是在房门口站着,以免这个时候有人进来打扰。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忽然走上来,看到非花守在门口先是一阵诧异,旋即上前道,“这位公子,韶千公子可在?”
听到对方要找帝凰羽,非花神色一凛,眸子稍稍眯起,顿时警惕了起来,“你找我家公子作何?”公子前来放逐之地也并未报出名号,虽说公子闻名天下,但尚未见过公子的大有人在,怎么就有人认出来了呢?
店小二看他这表情便知道他这是误会了,于是赶紧解释,“公子莫急,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战帮帮主刚才派人来,说要请韶千公子前去一叙。人已经等在楼下了,您看能不能通报韶千公子一声?”战帮帮主可是放逐之地的地头蛇,他也就是一店小二,可是惹不得。
战帮帮主?非花摸了摸下巴,虽然知道这人的重要性,可是现在谁都比不上自家公子沐浴重要。于是摇了摇头,道,“今日公子已经疲乏,不易动身,还请你去回了那人,让他明日再来。”
“既然如此……那小的便去回了帮主,让那人明日再来。”听到非花不可反驳的话,店小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