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送来了午膳,叶明辉却连门也没开,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他的武功虽然高明,但战青天手下也不乏有武功高强之人,甚至为了避免他逃跑,他还被下了暂时失去武功的药。乖乖呆在此处,任人宰割,叶明辉现在一回想当初两人的情义就忍不住一阵苦笑。
到底是他看错了人,还是所有一切都抵不过那些功名利禄的诱惑?
又是一阵敲门声,叶明辉却心烦意乱地偏开了头。然而,对方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不厌其烦地敲打着房门。被吵得升起了几丝怒火,叶明辉大吼,“有完没完!给我滚开!”
敲门声顿时戛然而止,叶明辉不由地轻叹一声。现如今还有人知道他被软禁在这里,可等到他死了呢?怕是无人记得他叶明辉吧。如此想着,叶明辉心底泛出一丝悲凉,他竟然已经无心抵抗。
然而,他这般自怨着,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道清跃的笑声,伴随着两声闷响,房门被打开来了。走进来的是两名样貌普通的小厮,穿着粗布衣裳,气度倒是不凡。叶明辉诧异地看着面前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对上其中一个人的眼眸,他看出了敌意和不甘。那双眸子,叶明辉印象深刻——如果被人威胁过性命,无论是谁都不会忘记那刹那间的可怖。
“非花公子?!”叶明辉惊呼一声,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转头看向一旁面色清冷的小厮。明明是张从未见过的容貌,但那熟悉的气质,他自然是认得出。连他最好的兄弟都背叛了他,可韶千却是……“韶千,你真是傻。”
在叶明辉眼中,帝凰羽有权有势也有钱,不像他这个一介草莽,任人宰割。如果不是那一本武林秘籍结下了不解之缘,他都不敢相信他会和这样的人物成为把酒共饮的朋友。
然而如今,他更是把帝凰羽看做了生死之交。一个人,能够为了他人不顾性命,勇闯绝境,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兄弟,他认定了!
帝凰羽却是对叶明辉这句话有些不赞同,“我傻?我看傻的是你才对。”明明轻功那么厉害,他若是想逃这世上还真难有人会追得上去。可这家伙却偏偏甘愿呆在这里,怎么,就算没有了生的希望,怎么着都该反抗看看啊。
被帝凰羽教训的一愣,叶明辉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道,“这倒不是我不想跑,只是被下了药,浑身没有半点功力。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没有武功,没办法飞檐走避,就算是跑了也是让人给抓回来。索性,还不如省点力气,等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离开。”叶明辉虽然为人耿直,但却一点都不傻,恰恰相反,他还有着男人比拟不了的细腻心思。
听到叶明辉这么说,帝凰羽当即没有多说,直接拿起叶明辉的手,为其把脉。不过片刻,帝凰羽便放下了手,从桌上拿了一只筷子,对着叶明辉脖子后的一个穴位一点,道,“好了。不过是封住穴位的药罢了,解封了穴位,应当对你的武功使用没有什么大碍了。”
闻言,叶明辉动了动,感受到从丹田涌动的热力,他哈哈一笑,“真有你的,不愧是医圣的师弟,这医术比起你师兄齐誉公子也不差分毫。”
“我与师兄所专注的,到底不是同一方面。”帝凰羽淡淡一笑,却是将这个话题一语带过。段九江喜欢悬壶济世,对于疑难杂症的研究颇多,治疗的病患不计其数,所以也被世人尊称为“医圣”。而她不同,比起救人,她更喜欢用毒。给人下毒,替人解毒,研究毒药和解药才是她最感兴趣的事情。
她与师兄相比,医术不相上下,可是对于世人的心,却是隔了一个天堑。她没有那么多博大的爱,她只是希望自己在乎的能够好好的。
也仅此而已。
穴位已解,门外的守卫也已经被帝凰羽和非花点了穴,除非有人解穴,否则连话都喊不出来。带着叶明辉跨过门槛的时候,帝凰羽朝旁边两个瞪着眼的人撇去一眼,冷冷道,“既然乐意守,那就继续守着吧。”
这个点不过才刚过午时,平时除了一日三次来送餐的人外,几乎没有人来。而战青天也因为要追捕帝凰羽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这边的确是无暇顾及。所以帝凰羽挑选的时候正好,也不用担心遇上战青天而惹来麻烦。
“公子,从后门走吧,我见后门马厩还有马匹,我们骑上会快一些。”非花建议道,从一旁假山上摸走两枚石子,冲帝凰羽点了点头。
帝凰羽沉吟了一下,点头,“也好。不过,路上尽量找小路走,快到城门口之后,找个小巷子停下。既然是战帮的马匹,他们自然认得出。”
决定了之后,三人悄悄飞上房檐,潜到了后门。后门马厩里的小厮坐在木凳上,手里拿着长长的烟枪,每吸一口,就有烟圈从他的口中吐出。虽说时下流行抽这样的烟,但这个烟帝凰羽也是很清楚其作用。等人抽上了瘾,戒都戒不掉,和某些用来控制暗卫的手段有些相似。
非花将手心的一颗石子捏在指尖,在帝凰羽的点头示意下,用内力弹射出,瞬间击中小厮颈后的穴位。小厮身体一僵,倒地地十分迅速。非花率先跃下房檐,伸手试探了一下小厮的鼻息,然后点头,张口无声道,“可以了。”
帝凰羽这才和叶明辉从房檐飞下。非花去马厩里牵来两匹马,走到帝凰羽身边,“公子,现在出门左拐进到小巷子里,我们穿过七大街,九小巷差不多就到了城门附近。”
帝凰羽点头,视线却是落在了叶明辉身上。视线在叶明辉和倒地地小厮身上绕过,她微微颔首,“去把衣服换了,你这身衣服,着实引人注意。”
放逐之地的百姓生活水平不算特别高,虽然叶明辉身上的衣服也是普普通通的棉缎衣,可是在这城中已经算是颇有权势的人才会穿着的。再加上叶明辉身为战帮副帮主,这城中认识他的人不少,若是有人认出他并去通风报信,那不只是叶明辉逃不了,就连她和非花也要被牵连其中。
叶明辉自然也是明白帝凰羽的顾忌,没有多问,很自然地把小厮的衣服扒了下来,走到马厩后还上。不得不说,叶明辉这个人还真是老实,就算扒了小厮的衣服穿上,他还最后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盖到了小厮身上。
帝凰羽眉梢轻轻一抖,瞥眼示意非花将小厮搬到马厩后。而后,翻身上马,帝凰羽的动作利落飒爽,她朝离自己最近的叶明辉伸了出手,“上来。”这意思,便是要两人供乘一匹。
叶明辉望着帝凰羽白皙修长,和她那张平淡普通的容貌完全不同的手,他脸上的神色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非花推到了一边。非花几乎是瞬间握住帝凰羽的手,脸上笑颜如花,“公子,我和你骑一匹。”说罢,没等帝凰羽同意,就翻身上了马,坐在帝凰羽背后,将帝凰羽圈在了怀中。
帝凰羽:“……”这小子的手放哪儿呢?!眼睛瞪了瞪,帝凰羽抬手将非花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拍掉了。面色微冷,却也是没有赶人,“坐在后面就老实点,别动手动脚的。”
非花自问也是个识趣的人,他知道没必要得了便宜还要去奢望其他反而弄丢了到手的便宜。微微一笑,非花接过帝凰羽手中的缰绳,“非花明白,公子歇着便是,驾马的事,交给我就好。”
大概是因为非花脸上的神色太过明媚,连叶明辉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这小子,对韶千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不过供乘一匹马罢了,看他笑得跟朵花一样。撇了撇嘴,叶明辉走到另外一匹马边,翻身上马,踩住脚蹬子,“时间不早了,我们……上路?”
“走吧。”帝凰羽点头。
这次出城,帝凰羽并没有打算再用一次声东击西的计谋,毕竟上过一次当,战青天绝不会再上一次当。只是这次,将叶明辉救出本就是战青天意料之外的事。以己度人,他若是韶千定然不会冒着死的危险来救叶明辉,而且现在城中戒严,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傻地回来救人。
城中的人还是能出来的,而帝凰羽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藏在马车底部,躲过追查,随着马车出城。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可唯一的弊端也是不大卫生。毕竟,马车在行进的过程中,轮子四周尘土飞扬,怕是少不了吸入飞灰。
先让叶明辉乘第一辆马车走了,情况十分顺利。非花本想着先送帝凰羽出城,然而却被帝凰羽强硬地推向了第二辆马车。按她的道理来讲,万一出了意外,她留下还能有个余地。
两人都顺利地出了城,帝凰羽松了口气的同时,将视线停落在了第三辆马车上。趁着马车等候出城的间隙,帝凰羽悄悄潜到马车旁边,见四处无人,立刻钻入到了马车地盘。两只手扣住车梁,一双脚勾着另外的车梁,帝凰羽整个人紧贴着马车底盘,身子悬空。这样的姿势虽然很累,但却是最安全,最不容易被人察觉到的。除非有人低下头朝里看,否则绝不会有人发现马车底下多了一个人。
马车慢慢行驶,到了城门口接受盘查。帝凰羽看着车轮边来回踱步的脚,心中微紧,额前也不免渗出丝丝细汗。
突然,意外横生。马车边的脚停了下来,帝凰羽也听见了马车主人和这名守城侍卫的对话——“我家先生觉得轮子转动有些异样,劳烦侍卫大哥代为一瞧。”
守城侍卫自然是答应了。弯下腰,他蹲下身去查看轮子,发现轮子轴轮中卡住了一丝细小的稻草。他将稻草取下,抬头,却是发现马车下面多了一个人。
帝凰羽此时已经准备抽出腰间的银光,然而却见对方微微一愣后,仿佛没有什么一般站起了身。他敲了敲马车壁,说,“车轮里卡了一根稻草,我已经取了出来,先生大可安心。”
两方寒暄过后,帝凰羽察觉到马车有了向前开的趋势,也顾不得自己暴露的情势,赶紧扣住车梁,随着马车出了城。
那个人,为何要放过她?这个关头,他即便是不认识自己,也不该放过她这样一个可疑的人才是。
百思不得其解,帝凰羽索性也将这份疑惑丢到了脑后。待到了地点后,帝凰羽松开了手和脚,把自己扔在了地方上。惯性使然,帝凰羽的身子向前滑动了一些距离,背后衣物也沾满了道路上的土。
从地上爬起来,帝凰羽拍了拍衣袍上的土,拿着银光,朝路边的林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