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圣城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已经足够改变天下格局。帝凰羽不过刚到圣城,便得到了凤天王朝和北漠联合的消息。
双方签署了相关条例,以凤天为主导向永夜王朝和南诏国宣战。而原先在杨家的兵权也被凤帝收回,杨家杨天浩被封安国公,却是空有名号的安国公。杨天浩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被浮诛三生所解,但也落得个终身残疾。凤帝念其功劳之大,将杨家的大小姐赐婚于安王世子,而杨家杨子帆则是被提拔到了左骠骑。虽然左骠骑只是个四品官,但以杨子帆的年龄来看,已经是相当丰厚的奖励。除了官职的册封外,杨家还得到了万两黄金和一马车的宝贝,也算对得起杨天浩。如果不是杨家有意凌驾皇权,凤帝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让他落得个终身残疾。
杨家的兵权转而被凤帝赐给了凤惊澜。兵权的赐予有利有弊,有利的是能够让凤惊澜名正言顺地坐上将军之位,建功立业,积累名望,为将来登基打下夯实的基础;其弊便是,凤天王朝另外几名皇子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地让凤惊澜积累名望,他们会想方设法让凤惊澜出征不了,又或者让他出征死在战场上。凤天王朝夺嫡之战实在太多波涛汹涌,帝凰羽只能在背后出谋划策,祈祷凤惊珩能够铲除凤惊澜背后的危险。
“终于回来了!”乔语妍第一个跃下马车。这一个月来不停赶路,沿路没有城镇便只能露宿野外,这些天若不是有帝凰羽照顾着,她怕是早就要崩溃了。
帝凰羽随后走下马车,没有一点风尘,好似那个赶了一个月路的人不是她一般,“既然累了,回去就好好休息。”顿了顿,她继而道,“我这边还有些其他事,你先带非花回内门吧。”话罢,她看向身后神色颇为不赞同的非花,“你去了内门后,找大师兄给你安排房间。若是没事,劳烦你去给绫姨帮一帮忙。”非花也是在内门住过一段时间的,帝凰羽并不担心他不知道绫姨会是谁。
非花嘟起嘴,比起去内门收拾房间,他更想呆在公子身边,“公子,我跟您一起去。万一遇到了什么事,我也好给您跑腿不是?”
跑腿?帝凰羽眉梢轻轻一挑,说实话,自从那天之后,她多多少少明白了非花的心思。这在路上的一个月,她也是没少说过让他另觅良人,但显然这话没说进这人的心坎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帝凰羽劝道,“你先回内门吧,一会儿我回去还想洗个澡,你不妨先准备好热水。”
话已至此,非花怎么能够反驳?一开始说要任劳任怨的是自己,说要做婢女的人也是自己,如今主子提了要求,他只能乖乖照做。撇了撇嘴,非花应道,“那好,非花会给您备好热水,公子早去早回。”
终于送走了非花,帝凰羽这才松了口气。原先没觉得,现在才觉得非花真的相当粘人,尤其是粘着她。若非花是女子也就罢了,但非花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男女有别,她亦不想和非花之间的感情纠缠不清。
外门的场景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帝凰羽来到内门的时候,外门更是一阵骚动。不因其他,只因为在武林大会期间帝凰羽收外门五怪为徒的事。说不羡慕嫉妒恨那是假的,只是再羡慕他们也不可能取代了外门五怪,成为韶千的弟子——内门的直系弟子。
并没有多做停留,帝凰羽直接来到了外门深处,张谦居住的竹林当中。昔日王府暗卫搭建的竹屋已经成为了一间储物室,竹屋外的院子也是落了一地竹叶无人清扫,看上去颇为萧条。
帝凰羽就站在那竹屋外的栅栏边,静静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在想些什么。跟在帝凰羽身后的十三也静静陪着她,没有出言打扰,也没有催促。
“十三。”帝凰羽轻轻唤道,语气似乎有所沉重,但却不知道她在压抑着什么。
十三应声答道,“是,公子。”他偏头望着帝凰羽戴着面具的侧脸,神色认真,眸色却分外柔和。这柔和中又带着点点宠溺,宛若要将人溺毙在他的注视下一般。
若是帝凰羽回头看,她必然会发现十三的心思。只是,她并没有回头。她抬手,做出探抓的动作,但触及到只是一片空气。缓缓收回手,帝凰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问,“十三,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重新开始?”
这个问题问得十三一愣,不明其意,“公子这是何意?可是十三做错了是,惹恼了公子,公子这才想赶十三走?”说到最后,十三的语气略显着急。
帝凰羽摇摇头,“你并无错,只是……”她的目光深远而又幽深,“其实你们不必要豁出性命为我所活。王府已经没有了,你们是自由身,可我却束缚着你们的人生。这么一想,我倒觉得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殿下。”十三稍稍探出手,想要拥抱帝凰羽,却还是在半空放下了手。他笑得有些苦涩,“我们暗卫没有自我,是王府造就了我们,给了我们第二条命。我们活着的理由就是成为主子手中的利剑,斩尽敌手,即便这条命葬送也在所不惜。”他捂着胸口,做出最诚挚的效忠礼,“我们为您而活,所以往后这样的话,请您不要再说。我们暗卫,从未怨过殿下您。”不只是我,所有的暗卫都是深深爱着您的,所以请不要这样埋汰自己。
最后一句话,十三默默在心底说。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他怕自己连在她身边的资格都被剥夺。他是暗卫,注定只能是影子,只要他能够保护好她,这条命不要了又何妨?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张谦本是要去院子里打扫,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神色顿时疑惑起来,“公子要是觉得这院子不错,我改天让人收拾收拾,您再搬进去住几天。”
“不了,多谢张长老的好意。”帝凰羽摇头,转身走了过去,“今日刚到圣城便前来拜访,应当是韶千叨扰了长老才是。”
“公子太客气了。”张谦微微一笑,将两人迎进屋。对于帝凰羽,张谦的印象真是越来越好。自己弟子因她的缘故才得以进入内门,而她却甘心只做个挂名师父,依旧承认他这个俗人为牧玑他们的师父。而且她身为内门弟子,又是玄门宗主最有理的竞争者,本该眼过头顶,却还是有礼谦虚,这样的人如何不让人喜欢?
进到竹屋中,帝凰羽在木桌前坐下。十三靠着她坐下,十分自在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帝凰羽添了一杯。看着十三给帝凰羽添水,张谦连忙拦住十三的手,“这位公子稍等。”
十三疑惑地抬眼,“怎么?”
张谦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难得公子来一次,怎么能喝这凉了的粗茶?我这就去给公子重新沏一杯好茶过来。”
帝凰羽摇头一笑,“不必麻烦了,不过一杯茶水而已。”说着,帝凰羽端起那盏凉茶喝了一口。从始至终淡定非常,似乎喝进口的并不是粗茶,而是上好的茶叶沏出的茶。
帝凰羽既已经说了,张谦自然不会去做多余的事。笑了笑,张谦坐了下来,“不知公子前来可是为了牧玑他们的事?”
帝凰羽微微颔首,肯定张谦的话,“我在武城耽搁了不少时日,本该随你们一同回来的。不过,虽然耽搁不少时日,该教的东西,我不会少教一分。”说着,她笑了起来,“有劳张谦长老转告牧玑他们,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我可是准备接下来一段时间,把那些耽误的课全部补上的。”
张谦可是知道,内门的知识多而杂,哪怕欠缺了一天,那课程内容也是多的吓死人,更何况耽误了这么多天呢?叹了口气,张谦不免为自己那几个徒弟默哀。祸福相依,你们既然进入了内门,那就好好体验一下内门那非常人的修习生活吧。
“除此之外,关于他们学习的日子,我是这么想的。”帝凰羽放下茶盏,和张谦打起商量,“往后双日在内门学习,单日便回来由张谦长老督促复习。这样您也能够时常见到他们,毕竟在张谦长老眼中,他们与您的孩子无异。”
“多谢公子。”张谦当即道谢,神色很是感激。顿了顿,张谦问,“对了,我想问公子一下。之前公子在武城逗留,似乎是想要找夜门门主,这可是真的?”
对于此事,帝凰羽倒是没想着瞒着张谦,毕竟张谦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于是点头,“是,不过夜门门主已经消失了七年之久,连太上宫的人都未曾寻到。即便有月一他们……找到的希望也寥寥无几。”说着,她叹了口气,眸中带着郁色。
“有一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犹豫了一下,张谦说。
“张长老有话请讲。”
“原先有传闻,说夜门门主与神医谷的谷主交好。只是,这空穴来风的传闻,我也不知可信不可信。但若是真的,我想神医谷谷主可能会知道夜门门主的下落。”
神医谷,顾名思义,是修习医术的地方。只是神医谷是隐世之地,即便是万事通也不知神医谷所在何地,更别说帝凰羽了。
帝凰羽沉默了一下,说,“多谢长老的消息,只是我找夜门门主不过是想要询问些母妃当年之事。如果实在找不到这个人的话,也就作罢好了。”若不是当年母妃把那令牌给了她,她也不会想着去找母妃的师父。
“那公子是准备去找神医谷所在之地了?”张谦神色疑惑。
“我会让月一他们去打探消息的,只是能否打探到,就看上天了。”帝凰羽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神医谷若是能够那么容易找到,这世上那些得了绝症的人早就寻到了神医谷,将神医谷的地址宣传得沸沸扬扬了。
“公子不必着急,若是有缘,总会找到的。”张谦安慰着帝凰羽。
帝凰羽也没有失落之色,很是坦然,“那就借长老吉言了。”她微微一笑,站起身,“赶了一个月的路,我这也乏了,便不打扰长老了。楚牧玑他们内门弟子身份牌还有劳长老多多费心,明日让他们在外门外等候,我会让人来接他们去内门。”
“我送公子。”张谦也慌忙地站起身,将帝凰羽送出了竹林。
到了竹林外,帝凰羽抬手拦住了张谦,“张长老留步吧,我和十三自己回去就好。”淡淡一笑,帝凰羽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