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你多加小心。”走在长廊上,段九江细心地给帝凰羽讲着她需要注意的,“既是十年一次的江湖大会,难免邪教人士会来扰乱。注意一个叫井尹的人,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总觉得他和邪教脱不开关系。”
“师兄放心吧。”帝凰羽唇边缓缓露出一个冷厉的笑,“我会注意他的,只要他不打扰到我的计划,我就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快。”她的计划里,可有着那么不可或缺的一环。即便他不是邪教之人,但他也只能作为替罪羊死去。
帝凰羽的冷漠无情,不由引来段九江一瞥。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到底从一开始是他没看透,还是这些年这些事改变了她?不明白,但他却是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能支持。停下脚步,段九江侧过身,低头注视着那双平静无澜的星眸,“羽儿,你做什么师兄都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不要伤了自己。”复仇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而他们并不能时刻伴在她的左右。
“师兄觉得,如今的我孑然一身,还怕受什么伤么?”不在乎,她早就没有什么在乎的了!在她母妃死的那刻,在她父王皇叔被囚禁的那刻,在她所有在乎的人都被迫害的那刻,她就已经一无所有了。七年,整整七年,夜夜难眠,闭上眼就是亲人萦绕耳畔的哀嚎和怨语,她已经遍体鳞伤了,为何要在乎再添一伤?帝凰羽攥紧双手,紧握成拳,“只要一直赢下去,只要能赢……”她不能再输了,再输的话,谁都救不了,帝家的最后血脉也会失去。她不能愧对父王和皇叔的期望,更不能让母妃遗恨九泉!
“羽儿!”段九江抓住帝凰羽肩高声一喝,将帝凰羽拉出半魔怔的状态。看着帝凰羽微愣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的你,还对付不了他们。”永夜内部已经安定了下来,想要从外部做手脚推翻实在太难。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另外三国呢。
“我知道。”帝凰羽眯了眯眸子,心底不由想起自己手中的帝戒,“凡事还要从长计议。”起码,想要彻底推翻白朔,她还需要烈勇军的军力。只是,七年前烈云昭下落不明,生死亦是不知。整个烈府也是人去楼空,完全不知踪影。
与段九江在花园中告别,帝凰羽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中。帝凰羽的院子在府中最偏僻的角落,平时来往的人少,颇为平静。或许都知道帝凰羽不好相与,除了楚牧玑几个人倒是鲜少有人会找到这里来。
推开院门,帝凰羽走了进去。走到天井中央,耳畔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帝凰羽一笑。避开袭来的一道红影,帝凰羽反腿扫了过去。那人手中还拎着个酒坛子,但动作也像是没有收到阻碍一样,利落非常。
躲过帝凰羽的腿,那人握住帝凰羽朝自己头顶敲来的九天凰羽箫,“公子手下留情,敲傻了,你可付不起那个责任。”
帝凰羽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缓缓收回了手。握着九天凰羽箫在左手心上敲了敲,她淡淡道,“耀王殿下,您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每次来都是一套偷袭招数,不觉得太过小人了么?”话虽然不客气,但帝凰羽却没办法忽略到心底的喜悦。终于见到了,他们好像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自从上次他说他要去军中备战后,就再没来过玄机山。
“这不是看看韶千你的身手进步没。”凤惊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如七年前一样令人温暖,“作为赔罪,本王可是带来了上好的‘仙醉’。要知道宫中酒窖也就那么几坛,我顺出来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被发现的时候,还被那父皇狠狠训斥了一顿。
帝凰羽叹了口气,带着凤惊澜往里走去,“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陛下呢?”这次凤天不是凤帝亲临么?可她在师父那里也没见到凤帝啊。
“那老头子去城主府了。”似乎有些嫌弃,凤惊澜毫无顾忌地说起凤帝的坏话来,也幸亏凤帝不在这里,否则非得气出脑中风不可,“前些日子不是城主府大小姐比武招亲么?我故意在路上拖了这么久,就是不想娶她。谁知道那老头子居然铁了心要给我找麻烦!”
帝凰羽:“……”她算是明白了,凤帝去城主府是打着说亲的名号啊。不过即便宸瑾避过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京都待嫁闺中的女子那么多,他不娶这个还会有那个。不断地被凤帝赐婚,不断地往府中抬人……下意识抿紧了唇瓣,帝凰羽心里的感觉糟透了。
“怎么了?”见帝凰羽不说话,凤惊澜疑惑地朝她的背影看去。
“没什么。”帝凰羽缓缓呼出了口气,死死把心底那丝烦乱压下。打开主房的门锁,帝凰羽推门进去,从桌上拿了两个茶盏出来。走到凤惊澜身边,说,“我这儿没什么下酒菜,将就着喝吧。”
“能喝就成。”凤惊澜自然不拘小节。随着帝凰羽走到靠近檐下的石案边坐下,凤惊澜打开酒坛,慢慢往茶盏里倒酒。满满添上,凤惊澜嗅着酒香,哈哈一笑,“果然是好酒,难怪那老头子这么宝贵。”
“是不错。”帝凰羽自然也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味道,受凤惊澜的感染,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拿起一杯来,帝凰羽品了品,心里肯定地点头。比起师父的私酿也是不差分毫,只是不够醇厚,想来酿制的年候还是不长。
“耀王殿下,江欣梦你真的不想娶么?”帝凰羽垂下眼问。
不知帝凰羽为何这样问,凤惊澜想了想,如实道,“不瞒你,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人,除了她我不想娶任何人。江大小姐是美人不错,可是不是我想要的。”顿了顿,他哈哈笑道,“再说,江大小姐好像有心上人了不是?我可听到城主府的下人们说江大小姐这些日子可没少往你们玄门跑。说说吧,她喜欢上你们玄门哪个人了?居然都追到这里了。”对于江欣梦,其实凤惊澜是佩服的。能舍下女子的尊严和名声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爱情,这样的女人是个令人尊敬的。
帝凰羽捧着茶盏的手一颤,险些打翻酒酿,但即便如此,还是有零星的酒滴在了桌面上。帝凰羽如此反应,凤惊澜不由打趣道,“说来,韶千你也是玄门的人,江欣梦看上的不会是你吧?听说江欣梦认识璇玑子,你们关系应该也不差。”
帝凰羽抿唇不语,不差?她都快愁死了好么?!
她一语不吭,实在沉默有些异常。凤惊澜笑了一阵,瞧着帝凰羽的样子,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动了动嘴唇,他的神色有些愕然,“不是……真是你?”不应该啊,韶千这家伙可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块样,要不是当年他每隔一段时间找他打上一架打出了感情,这家伙连他都是不搭理的。怎么,怎么才过了一年多,就有姑娘家瞧上了他?不该啊!
“……”帝凰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难得有些郁闷,“一时不察着了江城主的道。”虽然当初她也是很谨慎,但却没料到师父也想看她的笑话。师父虽说是要重新商量婚事,但也没确切拒绝江欣梦。真是头疼了,早知道当时死活都不会答应帮这么忙。
“你居然还有失误的时候。”凤惊澜丝毫不掩脸上的幸灾乐祸之意,毕竟在他看来这人心眼多得跟个马蜂窝一样,完全是天下第一名士璇玑子的复刻,能让他都着道的人,他佩服!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被人算计一次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吧。”帝凰羽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只是眸中却是满盈笑意。能这般的轻松坐在这里聊天,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
“嗤。”凤惊澜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白了她一眼,“在我看来从来只有你算计别人,可从来没人算计得了你。我可没忘当初在玄机山上你是怎么算计我的,每次打赌都是我输给你,可没少给你做苦力。”虽然端个茶倒了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要是传回凤天,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尤其是那几个不对头的皇子,绝对会被戳着脊梁骨笑死!
帝凰羽微微一笑,却并不以为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帝凰羽又给自己添上了一杯,“对了,明日起就是武林大会。给你提个醒,除了我师兄给准备的吃食外,你最好不要碰。”
“嗯?”凤惊澜微微挑眉,打量着帝凰羽戴着面具的脸,观察着她眸子中的变化,只是他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星河,没有丝毫波澜,“那几国有动静?”
帝凰羽自然知道凤惊澜所指,只是并不是他们有动静,而是她要把那些国家暗地里的勾当拿到面上来。唇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帝凰羽道,“你不觉得这些年他们暗地里做的手脚太多了么?”
“所以?”凤惊澜被她勾起了几分兴趣。
“送他们一根导火线,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帝凰羽笑得有几分恶劣,又或许骨子里恶趣味因子开始活跃了起来。他们以为他们为猎物精心准备的饵会让猎物心甘情愿的咬钩,只是到底谁是猎物,试过才知道。
“准备挑事,不甘这么安静了?”凤惊澜眸中沉下笑意,其实最近父皇也的确是有扩张领土的打算,只是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如果韶千真的能打破现在的平静,那倒是对凤天只有好处。
“永夜最近太安静,南诏倒是活跃过头了。”帝凰羽微笑说着,丝毫瞧不出半点肃杀之气,反而像是一个平静叙说的过客。
凤惊澜耸了耸肩,似乎有些无奈,“北漠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确不是玩心术的料。你可真是选了个好的结盟者啊。”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老谋深算。北漠人兵力强是真,但物资匮乏,一旦结盟可是万事受限于他们凤天,他们凤天可是占大便宜了。
“对了,听说绝世武功《佛手印》出世了。”
帝凰羽毫无预兆地蹦出了一句话,令凤惊澜一头雾水,但却是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只是不知真假。”
帝凰羽唇边笑意一深,“你姑且看着吧。”这消息可是她让人散布出去的,为的可是在这次武林大会上一箭双雕。
凤惊澜狐疑地看着她,但见她也不打算说,于是将疑惑压在了心底,一口气把杯中的酒水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