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暗一见到景天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然而,触及到对方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震,旋即泛上的便是苦涩。其实首领心中才是除了殿下外最不好受的,王爷被囚,王妃身亡,无论哪一个都是他敬重非常的人。
“暗一,坐。”景天深吸一口气,冷硬着面色在一旁坐下,“殿下仍然在昏迷当中,我不知她会安排你们做什么,但起码的一点,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王爷他!”暗一不甘心,垂下的眸子里闪烁连连,放在腿面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们的命不值钱,就怕迟了一步,连王爷都没办法救回来。殿下已经没有了母亲,绝对不能连最后的血亲也离世了!
“如今帝尊时局太乱,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变成大动作。再说,仅凭我们几个人,怎么斗得过白朔!”景天气愤地把手边的茶杯重重摔在桌面,任由茶水溅在自己手上,衣袖上。他恨自己的无力,如果他有能够和白朔对峙的力量,那王爷就不会遭受如此屈辱!殿下更不会无家可回!
一时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殿中的气氛再次压抑起来。
熊司进入殿中,便不免被两人惊了一下。翕动嘴唇,他试探道,“那个,小羽醒了,你们要不要……”本来以为两人沉浸在悲伤中不会听到他的话,哪知,他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像是一阵风一般,从他面前刮过,顿时连半个影都没见到。
然而,两人回到帝凰羽居住的偏殿外,又迟迟没有进去。景天踱着步子,却是不知帝凰羽醒来之后会说些什么,又或者他更担心帝凰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们一个成年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她那一个小孩子。
景天的猜测的确不假,帝凰羽自从醒了之后,坐在床榻上,双眸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叶绫心疼,上前抱着帝凰羽,安慰道,“小羽,总归吃点东西,要是饿坏了身子,你岂不是连报仇都做不到?”
“报仇?”帝凰羽的声音嘶哑无比,一扯干涸的声带,就是一阵咳嗽。接过叶绫递来的一杯水,喝下后,她笑得有些悲凉,却没再说什么。她心心念念想要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和前世如出一辙的轨迹,难道这就是命?还是说,这天对她就是如此不公!
五指一用力,帝凰羽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瓷杯。碎瓷片划伤她的手指,浸出点点血珠,如同在白雪中绽放的红梅。叶绫一把拉过她的手,瞧着那些伤口,责怪道,“你这孩子!就算再愤怒,你也要珍惜自己的身子啊!”
珍惜?不……帝凰羽眸子微微一转,眼底终于有了波澜。她抬头朝叶绫看去,抬手抓住她的胳膊,说,“绫姨,帮我把景叔找来。你说得对,家亡国变之仇绝对不能这么算了,我要报仇!”为母妃的死报仇!为父王皇叔被囚报仇!为那些惨死的臣子报仇!哪怕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叶绫刚才那句话也不过说说而已,让现在被冲昏了头脑的帝凰羽去报仇,她只会更担心帝凰羽把自己搭进去。要知道,现在白朔全国通缉帝凰羽,一经发现绝对没有好下场。
“小羽,你不能急于一时,你父王他们……”
“绫姨,放心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很冷静。”帝凰羽从叶绫手中抽回自己手上的手,眸色一片深邃,却又与以前有所不同。那双眸子确实冷静非常,像是把七情六欲剥离后,独留下一片空白的清冷。她掀开被子,走下床穿好鞋子,也不顾手上的伤口,抓起衣架上的外衫和衣带,任由血迹在白衣间染上点点斑驳,“死,实在太便宜白朔了,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似乎溢满了寒气,这句话简直是帝凰羽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听得叶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望着正在穿衣,面无表情的帝凰羽,心中对帝凰羽的印象不由得有所改观。若说这人还未爆发,倒只是理智,但在这般重压下爆发还能维持住冷静,那便只能说不顾一切了。
“小羽,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看着你现在的模样,绫姨心疼。”走上前,叶绫抱住帝凰羽,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发丝。然而,她的手不过刚刚一动,帝凰羽就把她的手拉下了。
“小羽?”叶绫朝她看去,对上就是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她不由一骇,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圆柱木凳上。险些扳倒,却是帝凰羽拉了她一下。
“绫姨,我不会哭,眼泪只会让人懦弱。”帝凰羽直视着叶绫,那眸光犀利,让叶绫再也没办法把她当孩子看待,“最好的办法,是把眼泪留给敌人。”她是帝天耀的女儿,她的荣耀和自尊不会允许她向敌人哭泣,更不该被此事打击得一蹶不振。即便现在复仇是她唯一的信念,但她要活下去,活下去看看敌人为此付出的代价。这场复仇她要堵上的她的一切,前代失败了,她绝不会!
清冷的眸光迸发出一瞬的光热,却是掺杂着报复到底的决心,叶绫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成功,皆大欢喜,但若是失败,就怕她连自己都搭进去。
“殿下。”在外犹豫了半晌的两人也终于走了进来。他们自然听见了帝凰羽的那句话,然而眼泪却克制不住地留下来。多可笑,他们因为这件事憔悴不堪,可殿下却是振作非常。他们内心脆弱,竟然连殿下这样的孩子都比不过,他们竟还口口声声说要为王爷报仇,真的是太讽刺了!
“景叔,暗一。”帝凰羽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两个大男人哭得像是个泪人,虽然心里明白,但却无法沟通。脸色一冷,她呵斥道,“哭什么哭!父王和皇叔只是被囚,你们就这么简单被打垮了么?!都给本宫闭嘴!”
正哭上头的时候,怎么可能说止就止?但既然帝凰羽都发了话,他们只能强忍着闭嘴,只是一会儿打一个嗝,样子比起之前更加狼狈。
帝凰羽呼出一口气,朝叶绫看去,“绫姨先出去吧,我这里没其他事了。”
“好,但你仔细自己的身体啊。”叶绫到底还有些不放心,一而再再而三嘱咐道,“还是那句话,身体好,你才有报仇的资本。”话罢,叶绫收拾了一下水盆毛巾,走出了偏殿。
“景叔,临走到现在我们身上的钱财还有多少?”想要拥有能和白朔抗衡的资本,钱是万万不可或缺的。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买通人脉都需要钱,但离开了王府,他们身上的钱财也不过尔尔。
景叔粗略一估计,眉头一紧,“王爷所给的钱财加在一起不过几千两,殿下若是用这笔钱去买凶办事,怕是没多久就会用完。”顿了顿,景叔有些遗憾,“虽说王府没了,但王爷暗地里让人打理的铺子产业都还在,只是没有信物无法调用。”
“信物?”此事倒是帝凰羽头一会儿听说,不免疑惑地皱眉。
“是,就是王爷手上的那枚龙纹扳指。”
帝凰羽心头一震,直直地看着景叔好半会儿,才颤抖着手把扳指从平安符中取出,伸到景叔面前,“可是这枚?”
景天也没想到会在帝凰羽手中,却是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枚!”
“……”帝凰羽不再说话,或者应该说心底隐隐有个念头。如今帝尊发生的这一切,他的父王都知道,甚至在这一切发生前为她铺好了路。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他所有反常都能说得通了,包括强迫她到这玄机山拜师。
手心收紧,帝凰羽紧紧攥着这枚扳指,任由尖锐的棱面刺得手心生疼。璇玑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又或者,你本就是和父王达成协议?
“殿下?”帝凰羽不说话,甚至脸色都难看得紧,景天不由担心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帝凰羽摇了摇头,看向另一个人,“暗一。”
被点到名的暗一瞬间抬头看着帝凰羽,但紧接着低下了头,“殿下……”他忽然给帝凰羽磕头,“都是属下们的错,如果属下们当时在王爷身边,如果属下们不是这么弱小……”王爷就不会被囚,王妃也不会死!都是他们太弱的缘故!
“错不在你们。”帝凰羽知道暗一这是在钻牛角尖,因为前世的她也是这个样子,怨恨自己的弱小,却是没有想到当时的自己只能是无能为力,“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面对一个国家来说都太过弱小。我们只能先培养好实力,再找机会击杀贼子。”
帝凰羽走到暗一面前,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虽然现在王府没了,但你们还愿意跟随我么?即便前路充满荆棘,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是!”暗一很是坚定,更可以说他的态度就是所有暗卫的态度,“我们是被舍弃的人,王爷给了我们新生,王府就是我们的新家。即便现在家没了,但王爷我们一定要救出来,哪怕是要了我们的命。”他伸手抓住帝凰羽的手,“殿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誓死捍卫在殿下身边,誓死不渝!”
暗一的保证让帝凰羽露出了些许笑意,像是冰雪初融一般。她把手上的扳指塞到暗一的手里,“听我说,带着其他暗卫建立一个暗势力。暗杀情报都可以,我要你们在最快的时间内在江湖上稳定下来。等过些时日帝都平静下来,你悄悄潜回去,和王府店铺产业打理的人接上头,然后扩大势力。总有一天我们会到帝尊,夺回属于王府的荣耀。”
这个任务可以说是艰巨的,但对于满心都是复仇的暗一等人,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发展实力等着给敌人致命一击。
暗一重重地点头,“不知打理王府店铺产业的人何名?”
帝凰羽和暗一齐齐朝景天看去,只见景天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天下商会的二爷李枫谨。”
天下商会的产业遍布四国,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首富。然而天下商会的二公子却是个出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不说,成天只知道在青楼混迹。好在只是个庶出,天下商会商主也并没有让他加班的打算。但若说这人在打理王府的产业,这怎么听都十分荒谬。
对上帝凰羽疑惑的眼神,景天解释,“李公子那是不得已为之,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具有继承权的。想当初他就是差点被大公子的人害死,再加上他和其父不合,天下商会商主对此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若不是王爷救了他一命,他也不会活到今天。后来,他听从王爷的话扮作纨绔,暗地里却是为王爷打理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