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凤惊苍暗中较量一番后,帝凰羽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迈着步子往御书房而去。此时此刻,凤帝正坐在龙椅上哈哈大笑,一点不见上朝时的恼怒,他对着廖公公揶揄着自己的儿子,“你说朕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到了那柳州能翻出什么风浪?多派点人盯着老四,那小子从小鬼点子就多,歪门邪道一个不差,和他那个母亲如出一辙!”
“是。”廖公公弯身一礼。
“真是隔老远都能听见您的笑声,不知何事能让陛下如此高兴?”帝凰羽走进御书房,唇畔噙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好似这里是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颇具闲情逸致。
从帝凰羽被册封为护国国师后,进入御书房完全不需要通报,甚至连进宫都允许携带武器。只是,稍微聪明一点的,即便有这项权利也不会去动用。万一宫中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怎么来了?”凤帝有些惊喜,赶紧挥手,让帝凰羽坐过来,“小子,你主意不错。老四虽然说扶不上墙,但手段却是层出不穷。这一离开京都两年,再回来一切都不同了,到那时他就跟不足以为惧了。”凤帝说是偏心也的确偏心的可以,他喜爱那个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凤惊澜,更是心疼那个自己最爱女人生下的凤惊珩,但却独独对其他孩子不屑一顾,甚至是把那些人当作手中棋子。
虽说帝王无情,但真正见识之后,却只能让人徒增心凉。
帝凰羽抿唇一笑,“陛下过誉了,但对于四皇子却的确不能掉以轻心。”稍稍停顿后,她缓缓道,“虽然四皇子鲁莽,甚至可以说是跋扈,但他骨子的那股狠劲却也是不能忽略的。一旦动其根本,他很可能会我们鱼死亡破。试问,一个人一旦不在乎了一切,他会做出何等疯狂之事?”
那定然是把一切都毁灭。得到的,得不到的,统统消失他们才会甘心。
闻言,凤帝稍作沉吟,手指轻敲着桌面,问,“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难不成,让他收回圣旨,把老四留在京都好好监管?可那样只会让他的势力坐大,而他处理起他的势力也不会那么容易。
“让四皇子远离京都,这个决定有利有弊。有利的就是给了我们足够时间缓冲,而弊端就是,四皇子一旦有心,很可能会脱离陛下掌控。对于四皇子,我们并不清楚他手里是否有什么隐藏的底牌,按兵不动的话,也委实太过被动。”帝凰羽眸光一闪,笑,“所以微臣建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哦?”凤帝眉梢一挑,示意她说下去。
“四皇子和六皇子是亲兄弟,关系甚好,甚至许多事都是有着六皇子帮忙才会达成的。可以说,四皇子的势力,有一半都是归功于六皇子的。但六皇子这个人是个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如此一来,也是个好利用的主。”
听到此处,凤帝忽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又有些明白帝凰羽的意思了,“你的意识是……让他们兄弟两个反目成仇?”
“这可不是微臣所言,微臣不过是想让他们二人存在间隙罢了。”帝凰羽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六皇子是个好控制的,陛下也不必担心立为储君会遭到反噬。而四皇子更是会因为嫉妒和被背叛的不甘与六皇子越行越远。至于六皇子……一个人若是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难免会飘飘然。现如今的六皇子之所以会畏惧强权,不过是因为手中权利不够罢了。等到陛下让他尝到了权利的甜头之后,相信不必陛下设计,他们兄弟二人必将分道扬镳。如此,四皇子手中的权利也就瓦解了一半了。”至于接下来的话事情,逐个击破也就简单了不少。
凤帝眸中泛上一层复杂,虽然眼前人只是想要瓦解老四的势力,但身为帝王,多年的经验给他一种预感,这个人的目的并不止这些,他似乎在规划一盘目的巨大的棋,而他也是他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你就不怕,老六性子太软弱,会附和着老四一起来对付朕?”凤帝反问。
帝凰羽轻笑一声,摇头,“陛下,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兄弟掌控着自己一半的势力,而他又被选定为了储君,您是否会完全信任他?还是说,已经心存杀念了呢?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就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等到发芽结果,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而且,她也不信六皇子会蠢到连想要杀自己的人都相信的地步。到时候,即便不自卫也会反击。
凤帝轻叹一声,“的确,以老四那张扬要强的个性,要是真有人横插一脚夺走他想要的东西,恐怕真的会被他毁掉。”所以,他才从来没有想过让老四继承皇位。稍稍一顿,凤帝忽然挑起眼梢,看向端坐在位置上的帝凰羽,“韶千,你老实回答朕,你心目中,这凤天正统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已经按耐不住想要知道了么?帝凰羽垂下眼帘,敛去眼底闪烁的一片流光,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眸子又恢复了一片深邃,“微臣属意耀王殿下,从十年前起,就从未变过。”
闻言,凤帝心中暗道果真如此,面上却故作冷笑,“可你却是想着把皇位推给别人?你这当真是为了宸儿?”
“陛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让六皇子成为储君,您当真以为微臣只是为了击垮四皇子么?”帝凰羽唇畔的笑意模糊不清,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然而薄雾之后却闪着森寒且危险的锐利。
“难道不是?”凤帝反问。
“呵。”帝凰羽轻笑一声,扶着扶手站起身,缓缓走到凤帝面前,隔着桌案与他相望,“陛下,微臣尚未摸清朝中各派所属,亦不明确各位皇子真正的打算。或许有些皇子当真是无心皇位,但也有些皇子只是隐忍不发,等待最后一击。我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自乱阵脚的靶子,让我好辨别清方向。而这个靶子,也能够转移那些人的视线,省得成天盯在耀王殿下和珩王殿下身上。不过,说到这里,微臣倒是不得不说些不好听的话。”
凤帝忽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真看到帝凰羽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似是不满,“如果不是陛下之前太过不知收敛,否则那些人也不会费尽心思暗害耀王殿下,而耀王殿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好在耀王殿下的腿尚且有救,否则,陛下您就等着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吧。”
这些话帝凰羽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处在一个臣子的角色中,她实在不好说出口。但今天,她心头憋了一股子无名火,经过四皇子之后,再一回想凤惊澜如今的情况,她就是在按耐不住。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凤惊澜的爹,不是凤天的君主,她还真像动手把人揍一顿。
“微臣失礼了,可微臣并不觉得失言。”帝凰羽看着凤帝变幻不定的面色,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态度理直气壮,差一点没把凤帝气死。她俯身一礼,转身便走出了御书房。
直到帝凰羽走出老远,凤帝还没回过神。廖公公轻轻唤着他,他才缓缓有了意识。先是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凤帝气得连话都说不囫囵,“这,这小子……他还知道自己是臣子,有他这么愤怼自己君主的臣子么?!”
“陛下勿气,对身体不好。”廖公公劝解道。
凤帝拧着眉好大一会儿,忽然哈哈一笑,脸上的怒色也随之一扫而光,“不过,这小子胆识果真过人,这世上敢指责朕的还真没有。宸儿得此知己,乃是一大幸事啊。”想到这里,凤帝的面色不禁柔和了一分。虽然宸儿才识过人,乃帝王将相之才。但帝王也是人,无论想的再怎么周全,也是需要有人出谋划策,指出不足。这样的人,他有,但却并不能交托性命,可宸儿不一样。韶千敢于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指责他这个君主,可见他把宸儿看得有多重。以后,他退位,宸儿身边有韶千分担着,也不至于那么劳累。
京都城门口。
“主子,您慢些。”一身劲装的女子背着包袱追赶着被人群越挤越远的翠衣少女,面上带着焦急之色,“公子就在帝都中,您不必如此着急。”
可是,她的喊话,前面的少女并没有听见。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事物,对于一个于外隔绝了数年的少女来说,外面的一切都具有致命的诱惑力。看到街边卖的烤肉,她大眼眨了又眨,“荔枝,你闻,好香!”
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偷跑出玄机山的乔语妍。这些年来,帝凰羽醉心修炼,嫌少搭理荔枝,而照顾荔枝的重任也在乔语妍来到玄机山之后落在了她的身上。一人一猫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毕竟都是混世魔王,脾性相投。唯一让人头疼的是,帝凰羽一不在,就没有人能够压制住这两位了。
这些年,荔枝也长大了不少。原先它能够坐在帝凰羽的肩膀上,而荔枝现在却是长到了乔语妍的膝盖处,跟在她身边不像只猫,更像只大型犬。听到荔枝的话,它抬起脑袋,做出了一个深深一嗅的陶醉表情。
月五这时挤了过来,赶紧拉住乔语妍,生怕一个不察,她会再溜走,“主子,别到处乱走了,万一走散了,让公子知道,属下可少不了一顿刑罚。”
“月五姐姐,我们好不容易来次凤天的京都,到处转转也好啊。”乔语妍拉着月五的胳膊撒娇,“再说了,我们这次偷跑出来,大师兄也不知道,我们玩一会儿再去找二师兄也不迟啊。”
月五一阵摇头,不禁叹气。这傻丫头,当真以为段九江是傻的啊?那人明显就是放着她来找公子,毕竟公子不在玄机山的这些天,玄机山都快被这两个小祖宗闹得天翻地覆了。想必,在她离开玄机山之后,段九江就飞鸽传书给公子了。只怕,现在去国师府也少不了公子的一顿管教。
拗不过乔语妍,月五只好妥协,跟着这一人一猫在城中转了起来。从街头到街尾,乔语妍是边走边吃,月五跟在后边默默付钱。好在平时帝凰羽给乔语妍准备了不少零花钱,这样两人偷跑来京都的路上也没受多少苦,最多是赶路有些疲惫罢了。
“好标志的美人。”正当乔语妍在物色下一家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令人气愤的声音,她不禁一皱眉,转身看去。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胖得和猪有得一拼,五官因为肥胖而看得模糊的人,她眯起眸子,“你是哪家猪?长得可真是抱歉。”
自家大师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二师兄女扮男装也是风华绝代,俊美非凡,而师父也是难得一见的标志性美男,见惯了美色的乔语妍眼界也是相当的高。而眼前这个不知名物种,显然是让她看不上眼的。
长成这副样子还敢来调戏她?也不打听打听她在外门的名声,谁见她不得说句小祖宗?
而对面的人也想让没料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开口就是如此粗暴,面庞有一瞬的扭曲,他恶狠狠地咬牙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你是猪头,怎么?有意见?”乔语妍不屑地吐了吐舌头。
“死丫头,找死!”被戳到死穴的男子,猛地伸手朝乔语妍挥手而来。而乔语妍,就算学艺不精,比不得自己那两位师兄,但到底也是内门弟子,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
想也没想,就踏着轻盈的步子闪开来,一手握上男子的手腕,轻轻一折,一声脆响后,男子的手边轻轻地垂了下来。乔语妍傲娇地一哼,“敢调戏你姑奶奶就算了,居然还想动手。不卸了你的手腕,我都觉得对不起我二师兄的教导。”
没错,乔语妍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帝凰羽教育的一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