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们接下来肯定会面临更多昊鹰卫的追杀,我倒是不怕,但却又不能保证你能够全身而退。都说你们读书人满腹韬略,你得为了你自己想出个法子来。”
离那破败草屋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废弃依旧的庙宇,公叔长风和朱垂文围着火堆相对而坐。挨过公叔长风那一掌后,朱垂文已将体内淤血尽数吐出,但是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他听到公叔长风的问话也只是苦笑一声,随后道:
“有人要杀我们,就让他来杀好了,我一个无能的读书人能有什么法子。明日我们只管和往常一样,我照样上街摆个代人写字的摊子,你就去摊子附近找酒喝,且看他们能将我们如何。”
公叔长风看着朱垂文那淡然的面容有些不解,但他也是久历江湖之人,只当是朱垂文心中已有计策,笑骂道:
“老子是真烦你们这些读书人,做事藏藏掖掖的,真不爽利。”之后便枕着那把破城巨剑安然睡去。
四下只有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朱垂文也没有理会公叔长风,他的眼神复杂凝视着那堆火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公叔大哥,我就先去摆摊了。你要是睡醒了就来雷门寻我。”
公叔长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可不行,这儿离雷门可有一段路。我还是跟你一起去,起码能护你周全。”
朱垂文笑了笑,将昨日从那破草屋里拿出的布袋搭在身上,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雷门是会稽的北城门,因城门上悬挂着一面黑色大鼓,每次敲起鼓声震天而得名。雷门的周围是会稽城最繁华的地段,贩夫走卒,士子豪绅,外来旅客皆在其中来来往往。所以这里也是皇室布下眼线最为密集的地方。
朱垂文刚刚收拾好自己的摊位,然后气定神闲的坐下。他不像其他商贩一般卖力吆喝,只是将布包里几张有些粗劣的纸摊开,提起笔自顾自地写写画画。公叔长风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无聊,便扛着那把相当显眼的的巨剑找酒喝去了。
“还问小友,这附近可有求签问卜的地方?”
时辰已到午时,才有一位中年儒士来到朱垂文的摊位前,却也不坐下,只是站着发问。
朱垂文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了看来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他笑了笑,将桌上那张写着“代写书信”的青白色破布给翻了个面露出“问卜测字”四字,温和的说:
“这南边有一会稽山,上有一座炉峰禅寺,据说其方丈精通未来之事,先生大可前去一算,若是先生嫌这路程稍远,学生倒是略懂一些卜算之术,也能一算。”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小友了,帮我测个字便好。”
中年儒士正是易言,他笑着捋了捋自己下颌那蓄的整整齐齐的胡须笑容和善,就像是一个看着自家后辈的长者。
朱垂文倒是有些惊讶,旋即说道:
“承蒙先生不弃,还请先生写来,让学生一观?”
易言也不答话,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一个“鳳”字,他盯着朱垂文,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
“我所求的不过一桩旧事,只不过这桩旧事关系着一个大家庭的安稳,我无论如何得把它给了结干净。还请小友帮我测上一测,这次我能不能做成此事啊?”
朱垂文望着纸上笔力苍劲的“鳳”字失神了片刻,但听到易言的话后,也是明白了他的来意。朱垂文清瘦的脸庞上笑容不减,但在易言看来,那副笑容已经变得与刚才不同,反倒是透露出几分轻蔑。
“怎么,小友解不出来么?”
易言仍是盯着朱垂文,似乎很是在意他的回答。
朱垂文淡然道:
“鳳,神鸟也。然其前路被封,只得安于一隅之地,永不见天日。只能借以风势才能相助其腾空。我观当下好风将至,凤欲腾空之势已成,神鸟之上再无阻挡之物,我怕此次先生所求之事终将功败垂成。”
易阳笑了笑:
“小友何以见得好风将至?”
朱垂文顿了顿,向着易阳一拱手道:
“学生才疏学浅,若有不对之处还请先生见谅。若是先生觉得有些道理,不妨赠与学生些许卦资。”
他说着,又在纸上动笔写了一个“鹰”字,便放下笔不再言语。
易言若有所思的看着纸上的字沉默了起来,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扔给朱垂文一叠银票,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垂文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转身离去。
“魏铁鹰,魏铁鹰,你终究是陛下要越过的一道难关啊?”
易言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这位先生倒是阔绰,不过不知道他是哪一位当朝权贵。”
看着易言远去的背影,朱垂文平淡地说道。
“朱小子,这都快到中午了,还不收摊吃饭去。我刚发现一家酒馆,那里有个说书的很不错。”
公叔长风不知何时来到了朱垂文旁边,他一身酒气,正用手抠着牙缝。
“走着,正好今天生意好。”
朱垂文将摊位收好,跟着公叔长风向着那家酒馆走去。
在他们附近的一条暗巷里,易九安正偷偷地看着渐渐远去的朱垂文和公叔长风,她的身边仍然有个高大汉子跟随着。
“裘楚,你说父亲为什么要杀垂文哥哥。”
易九安看向她身边的高大汉子。
裘楚冷漠眼神中闪过一丝无人能察的复杂,他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不管是父亲还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害垂文哥哥。裘楚,你就一路跟着他们吧。事后,你便拿着这块令牌去越楚边境找我舅舅,他看到这东西一定会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职位。”
易九安冷冷地道,同时将一块铜铸令牌交给了裘楚。
裘楚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手中令牌,单膝跪地称了声“是”随后立即遁去。
“垂文哥哥,无论你是谁身上背负了怎样的罪名,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易九安一脸倔强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