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你们竟敢杀了王!”
“兄弟们,我们杀了他们,为王报仇!”
随着阮福盈的无头尸体轰然倒下,场上每个尚在战斗的越骆人全部都目眦欲裂。他们双眼一片赤红,身上不停有黑气溢出,时不时地对天怒吼,发出的声音却如某种凄厉的鸟鸣。
也亏得华歧眼疾手快,趁着那些怒极的越骆人将对荀子幽下手时将他抢了出来,不然这个刚刚斩杀蛮王的英雄恐怕就要被这些越骆人给砸成肉泥了。
勾陈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地瘫坐在台阶上,饶是他心思再如何深沉,也终究是无法承受这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就今天来说,他已经算是准备的充足了。他料到了今天会有事情发生,他料到了各国使团会在这场婚礼上发难,他甚至已经料到了朱垂文会在此处重立凤翔大旗。
但随着他的底牌一张一张的被掀开,有一张一张的被击破。此时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翻雨覆雨的豪气,只剩下恐惧和失落。
他不敢想象这些人若是活着离开天姥山,活着离开南越会发生什么事。更别提现在西楚大军已经在边境之上严阵以待了。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这些蛮族军队能够趁着怒气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最后再由自己的军队掌控局面,做灭蛮的英雄。
只有这般才能够将所有的罪过推给蛮族,而自己这边既然已经跟齐秦连上线,自然不用担心退路。
“陛下臣等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就在勾陈仍是一脸颓然之色的时候,战场之上风云又起。那些从蛮族士兵身上溢出的黑气竟全部都汇聚到阮福盈的尸身上,而且越来越多,直到慢慢地形成一朵不大不小的黑云静静地漂浮在那个地方。
朱垂文突然起身,那散落在地上的点星碎片又重新在他的手中汇聚成剑。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对那朵莫名其妙的黑云产生了及其巨大的恐惧,似乎这一刻不把那玩意儿给除掉,下一刻自己这些人便都会死在这里。
他大叫一声:
“邓艾,薛直,熊心!”
“在!”
三人同时起身,他们并没有在意朱垂文的漠然语气,反倒是在心中都达成了一种默契,都生出了一种玄妙的想法。
我们本就该听命与他,我们便是他手中的兵刃,而他便是我们的头脑。
“三人听令,与我一同出手,除去黑云!”
“是!”
一声令下,四人朝着那黑云方向猛然冲去,那速度似乎比他们受伤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易九安看着朱垂文那从未出现的冷峻神情,心中不由得幽幽一叹:
“他终究是觉醒了,那我是不是也该离去了呢。”
想到这儿,易九安心中一痛,她使劲儿地一咬舌尖,清叱一声:
“我方剩余诸位,请助他们四人突围!”
其余人不答话,兀自冲了上去。姬秋雪在此时身形也是一动,清丽的身影在越骆人群中纷飞,一扬袖便是一阵风雪。
三意再一次点亮了佛光,闪身至易九安身侧,他虽然对那些蛮族人没有下过杀手,但却总是以自己的金刚之躯帮助他们抗住一些致命的袭击。
易九安看着他那已经染血的袍子,也是心中一疼,想要像往常一般骂骂他,却始终开不了口,干脆拍了拍他的光头,又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三意知道自己这个师姐在想些什么,咬了咬牙,也是不开口,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就跟在师姐身边。
若是有人想杀师姐,便要先杀了自己,若是师姐为了保护朱垂文而濒临死境,那先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在众人的拼杀下,朱垂文四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压力轻了不少,脚下又是一加速,朝着黑云便撞了进去。
朱垂文率先进入黑云,却发现自己的周围竟不是如同外界一般漆黑。自己仿佛来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
“朱兄弟又去看榜啊。”
朱垂文猛一愣神,发现一个富家子弟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朱垂文的心中早就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只要对方在靠近他一步,他便要拔剑杀人。
可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手中的点星竟然没了踪影,无论他在心中怎样呼唤,都无法与点星再建立起任何联系。
他在心中暗自叫苦,但再定睛看时,才认出自己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富家子竟是以前在南越时经常羞辱自己的王猛。
朱垂文只好微微拱手:
“今日有些头昏,不知王兄有何见教?”
“诶,咱们兄弟,这么生分是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哥哥我的脾气,刚刚我看见你在这儿发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特来问问。”
王猛刚说完,似乎是觉得说错了什么,连忙拍了拍朱垂文的肩膀,笑道:
“兄弟,都是男人,哥哥就不多说什么矫情话了。就算你这次也没考上,也还有哥哥在。
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家做个账房先生,今后但凡有哥哥一口吃的,便绝对少不了兄弟你的。
你要是害怕叔叔婶子怪你,我马上就跟你一同回家,跟他们……艾,你跑什么?”
朱垂文听到王猛口中的“叔叔婶子”四个字的时候,心中已经是澎湃汹涌,立刻朝着自己记忆中的那间茅屋飞奔而去。
纵然他知道此时深陷幻境,但心中仍是十分渴望再见到那久违的三个人。
“我说王少,你总搭理这穷小子作甚。这人一看,就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注定没什么成就……”
“住口,我王某人的兄弟也是你能骂的?若是再让我听见一句,你这铺子也就不用开了!”
眼见着王猛突然间变得杀气腾腾,那铺子掌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悻悻然不做声了。
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怕引来更大的失望,朱垂文再走向那间茅草房的时候竟有些两腿发抖,到最后竟然呆立在那棵正在落叶的梧桐树旁,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小兔崽子,你在这呆着作甚!”
一个颇为雄浑的声音从他身后发出把朱垂文吓了一跳,当他转身看见身后那人时,却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他的嘴唇颤抖着,费了半天劲儿才轻声唤着:
“爹。”
这下可把那汉子给吓了一跳,想着莫非是这小子这回又没考上,唉,看来自己得去城里找找人了,怎么说也得先给他找个活计,省的他再这么考下去,把自己给弄魔怔了。
“你说说你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孩子。”
一个布裙荆钗的妇人走了出来,先是在那汉子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随后便大声斥责了一句。
那汉子只好陪着笑,无奈地挠了挠头。
朱垂文往着那妇人怔怔出神,两膝不禁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他冲着妇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只磕得自己额头都流出了鲜血:
“娘,孩儿不孝!”
妇人这下可慌了神,她以为又是自己丈夫因为儿子没考上而责骂了几句,许是责骂的狠了,加上儿子又是个极要面子的人,竟然被他给逼的魔怔了。
妇人狠狠地瞪了汉子一眼,那一双美眸也红了,她带着哭腔骂道:
“姓朱的,儿子要是让你给逼疯了,老娘今儿个和你没完!”
汉子一脸的委屈,却又没办法说的出口,毕竟儿子现在这样,也让他感到十分难过。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扛着锄头走来,他笑着蹲在朱垂文身边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笑道:
“小弟别怕,有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