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沮丧的项王脸上，竟满含笑意，他一下一下地叩打着剑身，响起铿锵的击剑声。他的眼睛紧随着心爱之人的身影，有种深深的眷恋。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还在舞剑，一转身，就又是一世。乌江侧畔，前行的小舟还在等待，美人却再不能起舞。
“……小虞，我怎可再负你！”
……
内廷之中，沉香袅袅升腾。内侍都被赶了出去。床榻上的躺着一个女子，黎明的微光映在她苍老的容颜上，沉重而肃穆。
她依旧一句话也没有，就像那晚，他为了气她而临幸了别的女子时，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是他伤了她的心。他明明答应过，此生只待她一人，一生一世。是他负了他，她不理他，是他应得的。
“伽罗，你跟朕说句话好不好？朕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朕的气，朕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
她淡淡地看着他，还是沉默。
眼泪从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脸上流下来，他一把抹去泪水，握着她不再温暖细腻的双手。
“伽罗……”
“伽罗，朕错了，朕错了，你不要走……”
“伽罗，我爱……”
掌心的双手轻轻动了一下，原本毫无反应的双眼终于动了动，朝他望了过来。
有怒、有怨、有恨，还有爱。
她从他手中缓缓抽出纤细的右手，轻轻按在他的唇上。年近六旬、只小他几岁的大隋皇后笑了，她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并肩作战后，回家的那个晚上。
“……那句话，下一世来找我时，再说吧……”
——这一世，你负了我，便不要再说。
他脸色一喜，惊喜地以为她已回心转意，刚才是在与自己约定来世，于是，一把握住此生惟一所爱之人的手。
“伽罗，我……”
手，却在此时猛地沉了下去。
“……伽罗！”
……
“我去，听你这意思，即使他们一世又一世，最终都不得善果。”沈书听得入神，唏嘘不已，“可是，白泽不是神兽吗？他难道每一世都没有记忆吗？”
沈墨白了她一眼。
“你当地府是他们家开的啊！转世为人，而且是寻人结缘，还让他保留记忆？能让他转世就不错了！”
沈书皱眉。
“可是这样让他们一世又一世地遇见，又一世一世地分离或者错过，不觉得太可惜了吗？既然让他们相识相爱，干吗不让他们相守？”
沈墨：……
“不过，也是活该，”沈书语气一变，撇撇嘴，“白泽老是这么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分不清轻重，他的痛苦也是自己造成的，”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只是苦了虞姬，每一世都痛苦地离开。”
沈墨没作声。
“诶，你刚刚说秦歌就是虞姬的转世，可为什么白泽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不是说转世为人后，就不记得了吗？”沈书猛地觉得不对，一脸纳闷地看向沈墨。
“你见过哪个人可以说着说着就白光一闪，变成了一只大怪兽？”
“见过……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时候……”
沈墨：……
“呵呵，你继续说，你继续说，不打岔……”见沈墨一脸无语，沈书干笑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不是人，你继续说……”
“虞姬不管转生几世，都会跟白泽纠缠在一起，寿命也就越来越短。如果这一世她继续以人形转世，怕是和他见面后就会死，这是天道，即使他是半神，也不能逆转。”沈墨微微皱眉，缓缓道：“他想和她在一起，又不想让她死，这一世，他应该没有转世，因为他要找到她的转世。也不知道前几世时，他是不是在她身上留了记号，还真让他给找着了，只是……”
沈书全神贯注地听着。
“只是什么？”
“你觉得，老天是瞎的吗？”
沈书：……
“啊？”
“老天……长眼睛了吗？”
“看来，老天没瞎，是你瞎。”
沈书：……
“你再说一遍？我……”
“还要不要听？”
沈书：……
“……继续！只是什么？”
“只是，老天既然不瞎，怎么可能不知道，放任他们在一起？”沈墨顿了顿，看着沈书，“你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碎尸案，还有他去店里买甘木，应该都是因为虞姬命不久矣，他想办法给她续命罢了。”
“你刚刚说什么？碎尸案是他干的？！”沈书声音尖细，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
沈墨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还真是残疾啊？不仅瞎而且聋，他之前不是说了吗？”
“可是他杀人了啊！他是杀人犯，还碎尸！也太……”
“你要去替天行道吗？”沈书被毫不客气地冷冷打断，呆了一下就蔫了，“我就是……就是……可是他……”
那么多人……
叹了口气，沈墨有些无奈。
“他这不是遭报应了吗？而且，”沈墨嘴角微勾，“你之前说了，他是祥瑞，他心怀愧疚地杀了的那些人，转世后，将会大富大贵，倒也还算划得来。”
“我还来得及不？”
沈墨：……
“这方面，我可以帮你！”
沈书：“呵呵，我是开玩笑的……”
“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他会不会继续杀人啊？”沈书弱弱问道。她一个人，也打不过白泽啊。
沈墨一脸绝望。
“他不是去告别了吗？都不会再和虞姬见面了，还杀什么人啊！”
“呵呵，是吗？他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呵呵……”沈书摸了摸鼻子，望了望房间里两人所在的方向，刚准备八卦一下他们在里面说什么时，“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你说他们……”
“……”
“呵呵，你们说完了？”
沈书尴尬不已地站起来，看向窗台，窗帘外的天，真蓝啊！云真白啊！
沈墨慢吞吞地抬起头，双手不动声色地扒拉着果壳。
“说完了。”
白泽脸色灰败地看了看房内，轻轻关上门，朝沈书走来。
“大人，我想回去。”
“啊？”
沈书一脸懵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朝沈墨看去：回去？回哪儿去？干吗跟她说？
沈墨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可以呀！”
“沈书，过来！”
沈书：黑人问号脸？
沈书犹犹豫豫地朝两人走了两步，防备地问：“干吗？”
沈墨一笑，压低声音：“你不是想沾染祥瑞的福气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能不能带点财！”
沈书踌躇片刻，立马迎了过来，眉开眼笑地问：“怎么做？”
白泽没动，沈墨贱兮兮地凑到沈书耳边：“很简单，你一会儿将掌心放在他的额心，然后，用心呼唤他的名字即可。记得，你一定要用心喊！”
沈书懵逼。
走到白泽身前，她一巴掌按在他脑门上，转头看着沈墨。
“像这样？”
“……对，你叫他名字。”
转过头后，沈书愈发懵逼。白泽的目光从她的指缝间望过来。她呆呆地叫了声：“白泽……”
“就……”
一股电流剧烈地划过沈书全身，她全身颤抖，只觉得双眼火花四射，尖叫着留下最后一句话：“沈墨，他脑门有毒，他脑门有毒！”
然后，“砰”的一声后，沈书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墨：……
白泽：……
沈书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顿时晕了过去。似乎觉得她太过丢人，沈墨弯腰将她抱在沙发上，随后转头看着身影变淡的白泽，微微皱眉。
“她现在应该已经醒了，你不想让她以后活在痛苦中，就让腓腓消除掉她的记忆吧。”沈书依旧保持着闭眼时惊悚表情，沈墨低头看了看她，有些无奈，“她现在力量不够，你还有时间跟她说几句。你把刚刚酝酿了半天的话，挑选几句，再说一遍吧。”
他也只能帮白泽到这儿了。
……
白泽从外面将门轻轻关上，望着自己已经开始虚化的双脚，踌躇着。忽然，他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一惊之下，连忙走过去。
“歌儿，你……你醒了？”
“嗯，小白，我又睡了很久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好点？”
白泽声音低沉，表情平稳。
“嗯，感觉身体有些力气了。小白，我好像快好了。”秦歌温柔一笑，抬手抚上白泽的眉眼，“小白，你都瘦了，这些日子你为了我，太辛苦了……”
“不辛苦，”白泽捉住她的手，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眼神眷恋，“为了你，都是值得的。”
“小白，你不要老说好话，”秦歌有些脸红，笑道：“万一你以后不要我了，我都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呢。”
不过是玩笑的话，白泽的脸色却忽然僵了。秦歌一愣，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小白，你不会是因为我生病……嫌弃我，想跟我分手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白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却被她一巴掌打了下来，有些气呼呼的，怀疑道：“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我们刚结婚，你肯定是嫌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