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沈书的，是沈墨肯定而又冰冷的声音：“不能，永远都不可以。”
玲珑为了孙浩，损失了大半修为，活不了多久了。
他们怎么可能还在一起？
“那孙浩怎么办？”
让他想起了所有前世，又有什么意义？
沈墨轻轻叹息了一声，捏起盒中仅剩的一颗二月莓，递给沈书：“尝尝看。”
沈书一呆，不明白沈墨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会儿，张开嘴，咬向将那枚红红的果子。
酸甜的滋味充盈口中，却又像被麻醉了，让她有些恍惚，瞬间又消失不见。沈书嚼了两下吞下肚，眨巴眨巴眼，转头看向沈墨。
“吃完了。”
声音平静。
沈墨的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和阴郁，转头勉强笑道：“你知道二月莓是从哪里摘的吗？”
沈书摇头，这她怎么知道？不过肯定不好摘，毕竟，玲珑说过，这个很贵。
“不知道，哪里买的？”
“买？”沈墨轻笑，“这二月莓在哪里也买不到，是玲珑去黄泉路上摘的……”
沈书大惊。
“黄泉路上！”
沈墨一笑：“放心，她不是死了之后去的，只是……”其实也差不多，她以活人的身份强行进入黄泉路，哪怕是修为已然接近天道，怕也要毁去大半。“罢了，你就猜猜这东西的功效吧。”
沈书有些不解，又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孙浩，想了想，试探道：“就是唤醒人的前世记忆啊！还有什么别的功效？呃，催泪？”
沈墨：……
“唉，果然不能指望猪长出人脑，我对你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沈书：……
“你再说一遍！”
“咳咳，”沈墨掩饰性地转移话题，“其实你说对了一半。二月莓的主要功效，是抹除记忆，唤起前世记忆，不过，等他想起所有的时候，也是他忘记以前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
沈墨说着，看了眼一点事也没有的沈书，又继续补充道：“孙浩的记忆会一直持续到今生。等他醒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有关玲珑的记忆，都会被抹除得一滴不剩。”
沈书瞪大眼睛：“那岂不是把玲珑全忘了？”
沈墨点点头：“就是忘了，恢复他正常的人类生活。”
“那玲珑呢？”
沈墨笑了笑，眼神幽邃，却没有回答，扫了一眼孙浩紧紧捏着的信笺，“他快醒了。”
就当是做了一场太久太久的梦吧。
沈书望过去，之前还古旧的信笺，此刻如孙浩逐渐消失的记忆，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
……
那天过后，一连几天，沈书心情都十分抑郁。一想到孙浩失去了记忆，醒来时那一瞬间的眼神，她心里就又酸又疼，为玲珑难过，也为孙浩悲哀。
送孙浩重新返回婚礼现场后，沈书没有停留，一个人就回了店里。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并不想承认，自己在担心什么。
玲珑是妖，孙浩是人，所以人和妖不能在一起。
可是，沈墨也是妖，她也是人，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她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移情别恋？
沈书心里乱糟糟的，好几天都没搭理沈墨，每整日算完账，就撑着下巴坐在柜台后面，唉声叹气。
“沈书，最近流行什么花纹？我要给这柄伞描画。”
画室里，沈墨眯眼打量之前的作品，点点头，扯着嗓子朝房外喊。结果，话音才落，沈书不耐烦的声音就跟机关枪似的传来。
“你自己想画什么就画什么，问我干吗！”
沈墨：……
沈书是吃错药了？还是恨嫁？
沈墨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眼珠子转了转，考虑到现在嘲笑她可能会被打，就果断决定，等外卖点完之后再来！
“我不想说，我是只鸡……”
听着画室里某只妖怪高兴的歌声，沈书很恼火地，啪地一声合上账本，决定先看个电影转移注意力，反正现在店里人不多，看得过来。
“熊二快跑，光头强来了！”
“哈哈！”
“老板？”
“咯咯……”
“老板？”
“沈书？”
“哎呀，我说了不要问我，你烦不烦啊！”沈书火冒三丈地抬头怒吼，刚说完，嘴巴就合不上了，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那个温柔如初、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女子。
“玲……玲珑？！”
“嗯，又和沈墨闹别扭了？”玲珑看了看在画室里，画得不亦乐乎的某妖，将伞合上。
“啊？啊，不是，那个，你过来坐。”沈书慌慌张张地将沙发收拾干净，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公公一把丢开，拉着玲珑在沙发上坐下，又是要拿吃的又是要倒茶。玲珑笑得不行，拽着她一起坐下。
“行了，弄得像是我从乡下刚进城似的。”
“呵呵，不是，这不是你好久不来嘛……”沈书干干地找着理由。至于真正的原因，她说不出口，也轮不到她说。
玲珑却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果然是我来得少了。”
沈书：……
“嘻嘻，逗你的！”玲珑看了一眼沈墨，沈书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起身，“你是来找沈墨的是吧？我给你去叫他。”
“不用了，”玲珑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沈书，轻声道，“找你，也一样。”
沈书：“啊？”
“怎么？之前我骗你，说我是沈墨女朋友，不生我气了？”画风突地一转，沈书猝不及防，呆了呆，这才想起她两次过来时说的话，顿时脑袋一片黑线。
真是本性不变啊！
“呵呵，那不是开玩笑嘛，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去跟沈墨表白了？”
沈书：……
“哈哈，行了，逗你玩的。”玲珑掩唇轻笑，看起来温柔贤淑，但从眼神上看，怎么都透着股狡黠，让沈书很是无语。
逗她，真的这么好玩吗？
“我今天过来，是来告别的。”玲珑声音轻巧，连道别都说得风轻云淡，沈书愣了。
“告……告别？”
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要告别了？不是才说要常来吗？
玲珑笑着捏了捏沈书的鼻梁，笑嘻嘻的，声音温柔，“是啊，在这里纠缠了这么久，我都累了。”她朝沈书眨眨眼，“再说，孙浩结婚了，这里也没人记得我了，我再呆在这里，也太无趣了些。”
“怎么会？我记得你啊，我和沈墨都记得你啊！你可以来我这儿，我们可以在一……”急得不行，沈书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语无伦次地开口挽留。
玲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掩了掩沈书的嘴巴，“你呀，怎么这么好骗，沈墨平时肯定骗你不少！”
沈书：……
“你又逗我呢……”
“没，没逗你，我是真的要告别。你看，我把孙浩都带来了。”玲珑怀里一直抱着个小坛子，她给沈书看了看，“我以前答应过他的，等我醒来，就带他走遍这山川大河。虽然我不务正业这么久，祖国的大好山河也荒废了不少，不过，”她歪头一笑，“还是有好多很美的地方。我陪着他，他陪着我，我们肯定可以开心地逛遍天下的。”
沈书久久说不出话，看着坛子，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说：‘所以，你……你把孙浩给……给杀了？’
“啪！”
玲珑轻轻一巴掌拍在沈书头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这是孙浩，是我在这世间惟一的徒弟，不是之前那个转生的冒牌货，我怎么有空去杀他！”
沈书：……
沈书干笑两声，默默吐槽：你自己不说清楚，她怎么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准备一下。你老是这么不打招呼，都不给人时间缓冲……”沈书嘟囔着，话没说完，玲珑的声音就轻轻传来，“不回来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书心头一震，慌乱地站了起来，背脊莫名挺得笔直，仿若在抵抗心头那股说不清楚的酸楚。
“我去找沈墨。”
“别去找他，告别又不是什么好事儿，熟人看着怪难过的。”玲珑拉着沈书重新坐了下来，“我刚好跟你还不是很熟，跟你道别还好些。”
明明是些挤兑的话，沈书却越发觉得不舒服，板着脸孔，给她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玲珑也不拆穿，还是笑嘻嘻的。
“你说我去哪儿比较好？说真的，这些年天天瞎扯淡，就窝在这地方哪也没去，也不知道哪里好看。孙浩喜欢有水的地方，故宫有没有水？那么伟大的建筑，孙浩还没有见过，死了那么多人才修好的，我当时还……”
“你以后不回来看看我们吗？我不要你钱，回来坐坐就好，一个人旅行，也很累的。在我们这儿吃饭住店，还可以打折的。”沈书的声音低低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那些在时光里打上的结，已经不是她一个外人说两句话，就可以解开的，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