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们同时以复杂的目光望向祁夜,想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一丝惊慌或恐惧。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再镇定的人也会惊慌失措吧?要知道,他将输掉的……是自己的一只手啊!
“精彩,真是精彩。”但祁夜只是面无表情地称赞,冷笑,“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路易斯·坦格利安!”
他翻开暗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一刹那停顿了。黑白的皇后头像双眸冷峻,审视人间,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什么。
那是……象征“1”的“黑桃A”!加上两次“10”,同样刚好是21点!
Black Jack!
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神同时保佑了这对祖孙。简直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这两个男人的决斗比职业赌徒更精彩,刀锋相抵,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元老们死死盯着这一幕,心跳几乎停滞。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能正面挑衅路易斯·坦格利安了么?这个年轻的男人,真的……能把那个暴君从王座上拉下来么?
“优姬,继续发牌!”
祁夜饮着龙舌兰,声音冷冽而狂热。在路易斯强大的压力下,他罕见地认真起来,习惯性的散漫被一扫而空,全身的血都热得都要烧起来了。
“等一下。”令人诧异的是,路易斯缓缓睁开了眼睛,“维尔诺斯,你敢不敢再加一点赌注?”
“哦?还要跟注?”祁夜眯起眼睛,冷刻地轻笑一声,“路易斯,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赌博这种游戏啊……呵,真是个充满男人魅力的领袖。”
“好吧,你还想要什么?”他把郁金香杯砸在地上,以最冷漠的目光扫视对方,“我的左手?我的腿?或者——我的心脏?”
“都不是。它们不值这个价。”路易斯微微摇头,淡淡地说,“维尔诺斯,我想要的……是你对家族的仇恨!”
“仇恨?”祁夜眉梢一挑,嘲讽,“嘁,仇恨这种东西……你是要我往后都不再报复坦格利安家?那不如直接送给我吧?”
“你可以拒绝。”路易斯晃着酒杯,酒液殷红如血。
“好吧……有点意思。”祁夜懒洋洋地朝椅背上一靠,抓起一个新的玻璃杯,“不过家主大人……我的仇恨,值什么样的价码?”
“和你一样,我也是个亡命之徒,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去赌……”
路易斯慢条斯理地卷起了右衣袖,腕骨挺拔有力,肌肤却并没有什么血色。他把右手放在桌子上,抬头,平视祁夜的眼睛,“那就这样吧……”
“一只手,来交换你所有的仇恨!”
“什么——?!”
祁夜握酒杯的手微微一抖,龙舌兰洒了一地,抬眸正对上那双苍老的眼睛。这一刻的凝视漫长而缄默,从那双深邃的、和自己酷肖的紫瞳里,他只看出了钢铁般的冷硬。
“跟注么?”半晌,优姬的询问打破了沉默,“维尔诺斯?”
“呵……路易斯先生,你就这么确定……”祁夜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咬着牙,像是被侮辱了,“自己会赢么?”
“是的,”隔了漫长漫长的静默,那个老人以深得看不懂的眼神回望他,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我会赢。”
“好吧,跟!连养尊处优的家主大人都敢赌,我又有什么好犹豫?”
不知为何,祁夜觉得胸口突然翻涌起一股烦闷,霍地扭头,“优姬,继续!”
“明白了。”优姬的声音永远波澜不惊。
又是四张纸牌飘落而下,祁夜的明牌是“7”,路易斯的则是“6”。一如既往,两人都没有去翻看暗牌,似乎他们约好了要玩一场“谁先看暗牌谁就输”的游戏。
“跟么?”优姬说。她修长的睫毛也是白色的,盖住了眸子,像是覆着一层晶莹的雪。
“跟。”祁夜轻描淡写。这一局的危险性并不算大,被爆掉的几率很小。
奇怪的是,路易斯却沉吟了很久。他以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大拇指上是一枚古老的红铜戒指,铸以栩栩如生的火色蔷薇。
坦格利安家的家族信物——“血火蔷薇”。
“跟!”路易斯下定了决心。
优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洗牌,犹如蝴蝶一般,无数纸牌在她修长的手指间翻飞。她甩出两张纸牌,淡淡地说,“第二轮。”
“K”和“9”。不算没有翻开的暗牌,祁夜目前的点数一共是“17”,而路易斯相对安全,一共是“15”。
不知是不是对手逼近风险上限给了他底气,路易斯抬起眸子,“还跟么,维尔诺斯?”
“先顾好您自己吧……路易斯先生!”一种熟悉的、针刺般的感觉压迫在脊椎上,那是危险降临的前兆,但祁夜根本无法确定它来自哪一边。
跟……还是不跟?
“好,”路易斯声音平静,丝毫听不出喜怒,“我跟。”
又一张扑克牌应声落下,虽然是个盲人,优姬却比绝大多数健全人更配得上“眼明手快”这个词。那是一张“5”,路易斯的点数和竟然已经升到了“20”!元老们忍不住惊呼出声,只差一点就会出局……他能赢的机会只有一个!抽出A!
局面被逼到了最后一步,路易斯却仍没有打开暗牌的意思,似乎完全不为自己担心。他冷冷地看着祁夜,“该你了……维尔诺斯!”
祁夜缓缓地握了一下右手,感受着自己强有力的肌肉。那是个人武力的巅峰,可以一拳打碎钢化玻璃。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这个老人面前,自己似乎真的太过年轻了。
也许真的会输吧?他心里转过这个念头。
该死……如果失去一只手……她会很难过的啊!
祁夜最后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跟!”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张“3”飞落在桌面上。而同一瞬间,路易斯霍地翻过了自己的暗牌,白底黑字,居然是……一张无比清晰的“黑桃K”?!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祁夜心底猛地一震,不假思索地大吼:“优姬!等等!”
但是太迟了。优姬空灵而绝对冷淡的声音响起,“您输了,阁下。”
她毫不迟疑,手起刀落。只是“咔嚓”一声脆响,刀锋已经撕裂了肌肉与骨骼,上面一层鲜艳的血色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