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雷利亚大厦顶层，CEO办公室。
祁夜坐在那张从瑞士空运来的黑石桌面前，轻轻握住袖里的折刀。灯光下，他暗紫色的瞳孔显得尤其的深，唇边有一丝笑纹，默默感受着妖刀无声而渴血的震颤。
自从拉斯维加斯的雨夜之战以后，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因杀死拉斯特而略微平息的暴戾渐渐重燃，在他体内跳动，仇恨的火焰流淌在血管中，像是尖刀在剖开每一寸血肉。
切肤裂髓，心如油煎，世上大约再没无比这更痛苦的事。但祁夜前所未有的兴奋，看着瓦雷利亚一点点滑向地狱，他能感觉到自己离那个阴影中的教团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他们带着血腥味的呼吸。
很好，很好……非常好！
热血在胸口极度不安地涌动，祁夜压着刀锋，紫瞳中透出一股猛虎狩猎般的残酷嗜血。
是的，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是真正活着的……锁在心里的魔鬼活了过来，正以傲视一切的眼神俯瞰着整个世界。
终于要结束了么？这种内心被不断折磨、痛楚麻木得犹如行尸走肉的日子……来吧！我连自己的墓碑都选好了！就是堕月教团被彻底毁灭的火光！
“夜王……”女孩又一次在耳边叫他。
“第17次了，王女。”祁夜冷冷地说，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你能不能别烦我了？我不会去救瓦雷利亚的。”
“在亚历山大的私人庄园里，我掌握到了教长‘恩薇’的情报。”但王女并不生气，声音罕见的镇定，“夜王，在策划对恩薇的袭杀计划之前，我要求你先破坏掉堕月的这次行动。”
“从亚历山大和堕月教团的联手之下……挽救瓦雷利亚！”
*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一片巨大的乌云，汇聚在SAT会议室的上空。洛雨笙想，世界上只有一个词汇能形容出这种感觉——“绝望”。
“薇薇安博士，”人群中，富山成雄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我早就说过了，没用的。”
“你……”洛雨笙只觉得胸口一阵怒气激荡，就要冲上前去。
可薇薇安用手势制止了她。这个女人用另一只手撑着办公桌，疲倦而缓慢地抬起头来。
“已经没有路了。”一股令人心碎的美丽出现在她身上，薇薇安摇摇头，对洛雨笙微笑了一下。
洛雨笙接触着那道目光，只觉得里面有什么忽然熄灭了。某种东西彻底压垮了她，也许数日来不眠不休的辛劳，也许是茫然四顾无人能解的孤独。
再没人能做什么了。正如席拉拜恩的家徽“荒野雄狮”寓意中那样，狮子的利爪终究突破了防御。历史的车轮滚滚碾压而过，失业和悲伤如阴霾般开始在城市上空聚集，以瓦雷利亚为首，无数大小企业直面破产的深渊。
已经没有路了——每个人心里都回荡着这句悲哀的话。
“站起来，薇薇安。”
可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人推开了大门。晓光刺破晨雾，千万道利剑般的金光瞬间撕裂黑暗。
“在我允许之前，”一道人影站在耀眼的晨光里，声音寒冷，“包括你在内，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倒下！”
“你来晚了。”
一片寂静中，薇薇安木然地转头看着祁夜，“来不及了……已经无路可走了。”
“无路可走？”祁夜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薇薇安博士，那是因为你还没学会不惜代价！”
这句话他说得掷地有声，锵然如斩铁。人群迅速活跃起来，兴奋地窃窃私语，议论声由小转大，像一群冻僵的蛇再次苏醒了。洛雨笙看着SAT的精英们，只觉得仿佛一群在洪水里挣扎的蚂蚁抓住了巨木，短短两句话，他们对祁夜的怀疑和鄙夷一扫而空。
有的人，纵然才华横溢也只能做个将军；可有的人，就算穷途末路了也依然是皇帝。因为人们相信他……相信跟着他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惜代价？”只有丹尼尔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底忽然一冷。他霍然抬头，以惊讶、惊骇甚至惊恐的目光看着祁夜。
“亚历山大已经得到一股有效支援，现在，他带领的国际炒家们大概有四百五十亿美元可以调动。”祁夜声音很淡，可他的话把所有人都震得惊呆了，“这份实力足以打垮世界上大多数经济体，但还不包括坦格利安家族本部。”
“你……你疯了？！”
第一个咆哮的还是薇薇安。她瞪大眼睛惊骇地盯着祁夜，可绝不是出于愤怒，而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给弄疯了。
身为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他居然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那样，把全副身家一点不留地砸上了赌桌！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意味着一个沉重至极的筹码，意味着本家将不遗余力地，倾数百年底蕴之全力支持的许诺。
在赌场上，有一种手法叫做show hand，即在开局就亮出全部的筹码。这是非常罕见的手法，意味着这个人已经赌红了眼，要把一切都推上与命运博弈的赌桌，背水一战。
所有人都用骇然的目光死死盯住这个男人，心底一片彻寒。“那还是人么？”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转过这个念头。
古往今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东西方通行的铁则。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敢冒险，也根本不必冒险。权贵们都站在山巅之上，手揽美人唇沾美酒，淡看山下千军万马厮杀得血流成河，飘逸的白衣不染一点尘埃。
洛雨笙看着祁夜冷峻的侧脸，只觉得无法解释的意志在这个男人心里燃烧。
喂，你不是天生的贵族少爷么？你该学的是运筹帷幄啊！是挥手间杀人千万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对自己这么狠呢？
支撑着这个男人的，到底是怎样一股钢铁般的狠绝啊……让他连如花美眷都可以不要、连万贯家财都可以弃如敝屣，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杀进战场？
这份狠绝根本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该有的，简直就是……亡命之徒啊！
而亡命之徒……无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