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参与过阿富汗战争？”洛雨笙一愣。
从外表上看，校长是个温文尔雅的老派绅士。他身形挺拔，一身暗蓝的休闲西装线条笔挺，袖口绣着考究的金色纽扣，微须优雅而富有成熟气质。假如时光倒退二十年，用“英俊儒雅”来形容他决没有丝毫浪费。
“哦，看不出来么？”校长笑笑，对她敬了个似模似样的军礼，“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八年前从美国陆军装甲师司令部退役，中将军衔。”
“……真令人吃惊，您作为校长非常出色！”洛雨笙有点讶异，“我还以为您是一位专职教育家。”
“我也希望我能是个专职教育家……可惜却是个职业军人。”校长淡淡地说，“对了，洛，能报给我你的学号么？”
“15级经管系，学号S153226，”洛雨笙挺直了腰，“以上，将军阁下！”
“收到，洛丽塔小姐！”校长行云流水般飞打键盘，笑了笑，“不过你不必叫我将军了……虽然我确实曾为自己的军衔骄傲，但很遗憾，参军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悔恨，而绝非荣耀。”
“校长，军人也是一份光荣的职业，”洛雨笙微微一怔，说，“作为将军，您一定会成为后辈们眼中的英雄。”
“英雄？战场上是没有英雄的。”老人说，声音低缓而清晰，“所谓战争，是人类这个群体犯下的最大的罪恶。而可悲的是，我看不到这种罪恶有丝毫终结的可能。”
“这……”
洛雨笙有点错愕，不明白为何忽然间高中哲学课重开了……但她还是肃整表情，回答道：“战争也有正义和不义之分。只要是为了正义、为了民族的未来而战，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不不，我的学生，你不明白。一旦真的进入战场，你将直面的是地狱。对在地狱里挣扎的人来说，正义与否没有任何价值。”
“孩子，不要相信那些被粉饰过的传闻，任何战争都是罪孽。这是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的忠告。”校长结束了这次短暂的探讨，把屏幕转给她看，“确认一下，没问题吧？”
“这……”
洛雨笙看着笔记本屏幕，怔住了。她本以为是处分通知之类的东西……结果却是一份“校董特别奖学金”证明。上面写明了，学院将免除她接下来两年多的学费，并额外获得每年三万美元的奖学金。
“这是……”她的手指颤抖起来，“少主的意思？”
“不，”校长摇头，声音里带着敬意，“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同时也是代表家族，对洛小姐你作出一点小小的补偿。”
“我明白了……不过我想，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洛雨笙懂了。她低下头，缓缓把笔记本转了回去，“我不会回去找他，也不会用坦格利安少主的名义为自己牟私利。”
“你大概是误会了，洛小姐。”校长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站在家族的立场，我们当然不支持你和维尔的感情，但也不会加以阻挠。”
“说一句狂妄的话，以坦格利安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牺牲未来家主的婚姻来巩固势力。”校长淡淡地说出了这句霸气十足的话，眼底却泛起一丝深彻的悲哀，“但从私心上讲，我确实希望你能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
“作为一位教育家，我绝不想眼看着我的学生堕入深渊！”
“堕入……深渊？”
洛雨笙惊住了，完全不能理解。从血缘上讲查理曼校长是雷伽·坦格利安的同族兄弟，祁夜的长辈；而从地位上看，祁夜作为坦格利安家的少主，更是校长未来的效忠对象。无论怎么样，他都根本没有这么说的理由吧？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么，孩子？”校长苦笑起来，“洛丽塔，我不知道你对维尔诺斯有多少了解，但是相信我，那个男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戏子和谎言家。”
“扪心自问，你见过真正的他么？你眼中的他，只不过是他想让你看见的那个自己而已。”
“校长，”不知为何，一股寒意渐渐攫住了她的心脏，“您这是……什么意思？”
“和你所熟悉的贵公子不同，两年前的维尔诺斯，是一头由狐狸、豺狼和嗜血雄狮组成的怪物。”校长眯起眼睛回忆，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和他的心理医生聊过，医生说以他的从业经验来看，那孩子……或许是极端的毁灭型人格。”
“或许？”洛雨笙注意到了这个词。
“是的，只是猜测。因为即使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也不能解析维尔的思想，他太敏锐了。”校长说，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悸，“你知道的，绝大多数心理医生都是通过声调、手势或眼神等暗示让患者放下心防，进而进行下一步治疗。但维尔是个可怕的天才，他能完全分辨出每一个暗示，甚至反过来催眠医生！”
“查理曼校长！”洛雨笙打断了他，咬了咬下唇，“您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只想告诉我一件事——少主他，是个‘恶魔’？”
“是的……也可以这么说。”校长愣了一下，心底为这个精确而残酷的比喻微微一颤。
“那么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她说，“既然如此，坦格利安家族……为什么要奉一个‘恶魔’为少主呢？”
“这涉及到很复杂的政治关系。”校长说，“简单来说，维尔诺斯是个足够强力的领袖。坦格利安家族极其庞大，要维持它的运行，我们需要绝对的铁腕。”
“也就是说，对你们这些‘亲人’而言，那个男人……”洛雨笙声音艰涩，微微颤抖着，“只是一件‘武器’？”
思忖片刻，校长点了点头，“是。”
“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也许比你想象中更残忍。”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洛雨笙轻轻地颔首，“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
“那么……”女孩霍地起身，眼睛里透出荆棘般的锐利，“好，那就换我来说。”
“我来告诉您我的答案……校长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