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的驶近一座围墙耸立的独立别墅的时候,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了。沿着草坪边的环形道驶入院落,黑色的轿车最终在宅子廊下的正门前,稳稳的停住。
这个院落跟常见的有些不同,整个院子几乎只是一片延展开去的草坪,平整而一目了然。除了靠近宅子这边有一座造型传统的狮驼喷泉,托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在阳光下孑孑而立,再无其他。
4、5个家佣已经在门前垂手而立。
车门打开,罗总管首先从车上下来,为中年女人打开车门。
几乎在同时,坐在右侧的年轻男子也打开车门跨出了一只脚,俯身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伸开长臂舒展了一下身体,脸上仍停留着那份惬意。之后,有些随意的扭动了一下脖子,又转了转腰,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待到身体的倦乏终于散去,才转过身,一手撑在车顶上,好整以暇的看向车子那边的中年女人。
“夫人、少爷、小姐。”等待已久的家佣对他们依次行礼,罗总管开口说:“把少爷的行李直接放到他的房间去。”
“是。”
一行人踏上门前的台阶,朝深藏在廊后的大厅走过去。
女人走在前面。年轻的男子在她身后,并没有离得很近,而是拖开了五六个步子,步伐中透着一点心不在焉。初蓝走在最后。
这是一所3层高的宅子,深青色的石条铺面,黑色的窗格镶嵌在青色的房体中,干净、沉肃,却又似乎缺少一点生气。两条粗实的石柱立在从二楼探出的门廊下,石雕的花纹简单而庄重,护在很深的门廊两侧。
初蓝悄悄抬眼打量身前的背影。他有些懒散的迈动着修长的双腿,他的肩膀变宽了,头发也长了些,个子也比3年前又高了许多。身上的薄衫随着他的步子形成起起落落的褶皱,这莫名添了一些初蓝之前并不熟悉的气息。
这种道不明的气息让初蓝觉得这样打量他有些难为情,她暗暗咬了一下唇,偏开头去不再看他。
走过稍显幽暗的门廊,客厅却出乎人意料的明亮。宽敞而整洁的大厅,并没有因为进来一行人而显得拥挤。
窗帘全都高高挽起,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照在茶色的沙发上,涂上一层镀金般的暖意。
茶几上放置了一个釉彩长花瓶,一束清新的百合欣然开放,高雅而又柔和。
男子微微眯了眼,似乎这光线刺他了眼,他嘴角的惬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嘲讽。
当身前的女人站定,他已重新换上了自若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层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冰冷。
身后的披肩交给佣人,夫人看似不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有多余的动作,她转过身平静的看向年轻男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清晰又平缓的说:“你刚回来,应该也累了。你的父亲这些天都回来很晚,明后天他会找时间跟你详谈。”停了一下,她接着说:“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罗总管说。”说到这里她眼神闪了闪,意识到这话说的并不妥当。
果然,年轻男子几不可察的笑了笑。本已隐去的那丝嘲讽重新浮现在嘴角。
然后他似乎忍无可忍的,稍显轻佻的指了指楼上,问:“我的房间,还在3楼吗?”
“少爷的房间一直都让人每天打扫。还是原来的房间。”一旁的罗总管适时的接口说。
男子点点头,“没有别的事,我就上去了。”说完这话,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停在那里,等着某人的回应。
女人没有在意他话语中的无礼,只是优雅的坐到了身后的矮脚沙发上,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垂下眼帘端起跟前茶几上的热茶。
缓缓的说:“记得待会下楼一起吃晚饭。”
年轻男子嘴角一勾,回身大步走上了楼梯。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初蓝才稍稍觉得迫人的空气有了一丝松动。她回头看向方伯母,她的脸上仍然一派平静,似乎刚才的事的确并没有在她心里激起波澜。
拓文跟方家父母的关系一向冷淡,她是知道的。拓文出国以前,就跟方家父母很少交流。可是那么多年,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互不干扰的相处方式,即使没有普通父子母子之间的融洽,也很少有直接对抗的时候。
可是刚才,即使初蓝对这些不是特别敏感,也能觉出客厅里的空气瞬间紧张,当时她的手指都不自觉的微攒了起来。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束手无措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惶惑的神情全都落在中年女人的眼中。
女人低头抿了一口茶,缓了缓,抬起头对初蓝说:“你也上楼去吧,待会一起吃晚饭。”
初蓝直视着中年女人,眼神里有歉意、有担忧、也有为难。
“没有关系”方伯母声音温柔低沉,缓缓的说,“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孩子。”
听到这个,初蓝的心里一落,忍不住走过去,坐到了方伯母的身边,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她把头靠在方伯母的肩膀上,脸颊紧紧的贴着她的肩头。没有说话,无声的表达着她心中的感谢和疼惜。
女人腾出一只手搂了搂初蓝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待会你也上楼休息吧,我看你也挺累的。”
语气里有揶揄。初蓝仰起脸看了看她,她只是笑了笑,却不多做解释。
初蓝的房间也在3楼,楼梯正对着的廊台的左侧第一间。她年满12岁之后,房间就从二楼主卧的旁边搬到了3楼去。廊台的右侧就是拓文的房间。
拓文出国之后,3楼一直只住了初蓝一个人,后来她经常会住到学校宿舍去,只有佣人会每天去到3楼做清洁。
可现在拓文回来了,他是这个宅子的少爷,也是这个宅子的主人。刚才那句话,自己的确说错了。中年女人一边喝茶,心里一边思忖着。
初蓝并不想这个时候回到楼上她自己的房间去,当然她也不知道方伯母的心事。
“我再多陪您待一会儿吧”初蓝声音低低有点撒娇的说。仍然靠在方伯母的肩头,看着桌上的热茶升腾着氤氲的水汽,在短暂的静默中安定着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