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岳看着初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慰。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那种好奇又迷茫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像是突然长成了现在这个出色的模样,如果秉持他们知道,是不是能够安心?想到这里,他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你现在已经大二了是不是?”收敛了一下心神,方倾岳语气和蔼问道。
“嗯,马上就要升大三了。”初蓝安安稳稳的回答。
“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方倾岳微停了一下,微微笑着问。
初蓝的大部分同学在念大学之前就已经规划好将来的去向。可是初蓝自己却没有多想这个。她喜欢画画,绘画在最初对她来说像是一个游乐场。可以让她沉醉其中,不知疲倦。
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升入大学之前,就已经拿到过国内外很多个奖项。至于毕业之后的路,她从来没有认真构想过。对她来说,能画画,自己画的画被大家喜欢,似乎已经足够。
可是方倾岳却觉得,眼前这个显然很有天分的孩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更好的培养才行。
听到方倾岳问她这个问题,初蓝摇了摇头,并没觉得这摇头有什么不妥。
方倾岳看到她现在的神情,突然觉得她能保持这样的纯真其实十分难得,用那些世俗的想法去束缚她让他有些不忍。
于是他笑了笑,“没关系,慢慢考虑。国外有很多知名的艺术院校,你现在的成绩如果要申请是不成问题的,倒也不着急。”
初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吧,让你简心阿姨进来一下,我有事跟她交代。”方倾岳对着初蓝笑了笑,说:“你先出去吧。”
跟方伯父这样简单的交谈几句,也让初蓝的心里安定了不少。从书房出来,方伯母听到初蓝的转告,进了书房之后,初蓝就坐到了之前伯母的椅子上。自己在客厅摆弄那些已经修剪好的花枝,枝上的花朵依旧水灵灵的,初蓝凑在鼻尖闻了闻,依旧有着淡淡的花香。
这个时候,她突然记起,不知道拓文哥哥回来以后,是不是已经跟方伯父见过面了,她不自觉的回头看看书房,房门已经紧闭,拓文哥哥和方伯母都不在眼前,她根本无从询问,只能作罢。
实际上,在她回去学校的第二天,拓文已经跟方倾岳碰过面。
见面的地点在方瀚集团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是方倾岳选定的。
方瀚集团的总部大楼算得上M市的地标建筑,外地游客的眼里,它也已经是必须要远远看一看的景点。外部造型像一面扬首起航的帆,落在临海大道的中心位置,俯瞰着辽阔的海面。临海大道是M市的市道,横贯城市东西,在海岸线一路蜿蜒,一路繁华。
总部大楼有40多层,董事长办公室设在23层。
拓文把车子停到楼下的时候,董事长的第二秘书已经站在一楼繁复高大的玻璃门旁等着他了。门前青色地面的广场宽阔洁净,行人不多而且行色匆匆,没有丝毫要逗留的意思,更让眼前的建筑物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严。
拓文很少来方瀚,跟那位秘书也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对方还是立马就认出他来,脸上的神色跟经常看到他并无二致。
大厅里亮可鉴人的乳白色大理石地面,折射出冷静干练的光线。两侧的回旋楼梯和联排的水晶吊灯,辉映出这座大楼里的人已经习以为常的奢华。
秘书的高跟鞋叩出低调而均匀的节奏,走在前面几步带路,拓文的步子却一如既往的透着股散漫,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懈怠。
经过大厅保全人员的时候,对方对他们行礼,拓文恰到好处的刚好歪头看向一边,像是无意般的错过了这份礼遇。
两个人进了电梯,各自沉默着。金色亮洁的电梯内壁映照着拓文的脸,随着高度不断上升,他的表情也渐渐覆了一层薄冰,旁边的秘书也感受到这股寒意,像是要改善一下电梯内的气氛一般,调整了一下身姿。
拓文跟方倾岳一向关系冷淡,2年前拓文回国一次,两个人几乎只是打了个照面,连顿饭都没有坐到一起吃,第三天拓文便匆匆回到美国。
实际上即使拓文尚且在国内读中学的时候,两个人真正见面的时候也屈指可数。
因为拓文在高中以后就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早餐。而晚饭方倾岳又一向很少在家里吃,等他从公司回来拓文又往往已经睡下了。
父子之间本就有的隔阂,日积月累早就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两次交谈能够解决,而方倾岳又拿不出更多跟拓文交谈的时间。只能任凭两人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拓文回国后与方倾岳的第一次见面,对方选在公司而不是家里,拓文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心里在盘算什么。但是在这一点上,他会跟他的父亲一样坚持。
上方的数字不断变幻,一直到了23,叮的响声过后,专属电梯应声停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方拓文暗暗抿了下唇角,大踏步走了出去。
整个23层,只有一间会议室、两间秘书室、还有面积最大的一间就是董事长办公室。
全向的落地窗,通透,采光极好。
第一秘书金秘书,拓文曾经见过,在他18岁成人礼上,这位秘书曾经跟随方倾岳一起出席。他的容貌变化并不大,只是气质却更加内敛。
拓文踏出电梯的时候,他已经起身迎上来。不卑不亢,对拓文说:“董事长正在办公室等您。”
拓文点点头,并没有过多寒暄,跟着他到了办公室门口。金秘书敲过门之后,里面传出低沉的一声:“进来。”
拓文应声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色调偏深偏暗,跟宅子里方倾岳的书房风格接近。
经过了办公室外间的私人会客厅,父子两人正式见到了面。
方倾岳正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椅里,仔细的看着手里的几份文件。
使用多年的紫檀木办公桌和茶几,幽幽的泛着紫黑色的光晕,透出低调的奢华之气。颜色暗沉的茶杯里袅袅而升的水汽,萦绕于若隐若现的沉香之中,让人的心神跟着不自觉的静默了下来。
他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表情深沉、坚毅,看不出情绪。
拓文走近,方倾岳这才抬起头,顺手将鼻梁上的花镜取下放到了旁边的桌面上。
父子二人两年多没有见面,但是他打量方拓文的眼神里并没有生疏,却比以往多了一份关切。可是在他抬起头没多久,眉毛就微微的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