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钟。
柏城的初秋早早的就能体现出来，从那比平日里暗的快了些的天空，换做夏天，这会儿应该还太阳高悬。
夕阳的余晖将这座城市埋在一片金黄之下，古城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看起来富丽堂皇，平添一抹精彩。
甄瑟蹲在海边，看着海水将金色切割，缓缓露出一层层波光粼粼，随着游轮的到来，被搅皱。
她看着从游轮上下来的身影，依旧蹲在沙滩上，随着寇狄一步步走近，光影也被他完全遮挡。
“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甄瑟扬起头，看着逆光下的他，五官清晰，很俊美，可惜是个神经病。
“我找陶管家。”她神情自若。
这些天在寇狄身边，早已经被磨炼的演技超群，甄瑟想，她不该去学导演，而是应该去当演员。
寇狄听到这个回答，微微眯眼，随即杀人般的眼神扫过陶魏，后者无奈的耸耸肩，表示不知。
“你有什么事不能找我？”
很明显，寇少爷并不想让她和除却他之外的其他异性交流，老人也不行。
甄瑟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道：“我找陶管家商量今天做什么菜，你可以吗？”
寇狄讨厌一切有味道的东西，没有下锅的一切蔬菜他都坚决不碰，厨房对他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存在。
这一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我怎么不可以？”
“……”
当然，寇少爷也会偶尔做一些很奇怪的坚持。
甄瑟抿了抿唇：“我觉得你还是先分清葱和蒜再来和我讨论这个话题吧。”
“……”
寇狄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他沉着脸深深看她一眼，擦身而过。
葱和蒜味道不必说，拿到他三米远的距离他都能暴走着让人拿走，怎么可能会碰。
甄瑟满意的看着寇狄的背影，随即收起表情转身看着陶魏。
她眼底空无一物，毫无波澜的面上沉静的快要赶上寇狄，这令陶魏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他顿了顿，依旧姿态绅士。
“冰箱里有鱼，甄小姐可能会想烧一道糖醋鱼……”
“陶管家应该知道，我不是来找您讨论菜系的。”
他的话被甄瑟打断，陶魏轻叹一声。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
“甄小姐请说。”
“你跟我说过半年之约，那你告诉我，半年后，我要怎么离开寇狄？”
她眼神灼烈，是陶魏从未见过的，良好的英伦绅士教养让他不论何时始终一副微笑的模样，即便是被人当面拆穿谎言。
“这个问题甄小姐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们自有办法。”
在对方不说出最后一句时，永远不主动承认，这也是管家守则里的一条，陶魏向来熟记于心，并且做的很好。
甄瑟有些失望，她以为，这位老管家和寇家人不一样，她以为，他始终保留着一点善心对她，但现在看来，她大错特错。
管家的第一要领便是遵循主人意愿，她声线微冷：“是寇狄让您这么说的吧，半年之约。”
很久以前，陶魏便跟她说过，他只是个管家，所做的一切都是遵照主人的意思。
伤了她不要怪，帮了她也不要谢。
因为由始至终，他只不过是个中介人。
可悲的是，那个时候，她只当他的善心是寇狄吩咐，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候，信以为真。
“实际上根本没有半年之约对吧？”她再次补充。
对了，都对了，这位甄小姐的心思细腻超过任何人，她总是能抓到一些细微的点，顺藤摸瓜的找到真相，用时远远比他设想的时间要快。
陶魏点了点头：“抱歉甄小姐。”
猜测得到肯定，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歇斯底里，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才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她这些天都活在谎言里，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想想，除了可笑，就只剩下可悲了。
甄瑟深吸口气，自顾自说着原由：“因为寇狄被肖纾桐治疗出了精神依赖，她消失后，正好我出现了，因此我成了替补的那一个，为了稳住寇狄，为了寇家，我不能走，只能等到你们找到肖纾桐，让她重新回到寇狄身边。”
陶魏头一次发现，他会在面对一个人时说不出半个字，对于甄瑟的质问，他全部没有否认。
不可说，寇家是自私的，本来是他们家的事情，却将甄瑟牵扯进来，她何其无辜？
“甄小姐请你相信我们，半年后一定能找到肖小姐。”
陶魏郑重的给予承诺，但在那层信任被捅破之后，语言的力量显得微乎其微。
甄瑟缓缓收起情绪，她漠然的看着他：“信你们找了五年没能找到，却能在半年里完成任务？”
陶魏噎住，肖纾桐的事件特殊，他们确实没多少自信。
见他不说话，甄瑟掉头往别墅走去，陶魏心中咯噔下，他脱口而出：“甄小姐，少爷已经勒令我们停止搜寻了，您要是说出去，便真的没机会了！”
嗡——
甄瑟的脑中在这句话之后炸开，她思想一片空白，久久不能回神。
停止搜寻？为什么？
“早在半个月之前，少爷便撤回了一切寻找肖小姐的势力，现在只有我还在坚持找，甄小姐，您千万别去自断后路。”
陶魏苦口婆心，这是他第一次在寇狄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做事，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帮甄瑟做的。
至于结果，听天由命吧。
“为什么？”
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的甄瑟问，不可置信到连声音都微微变了。
寇狄他在做什么？停止搜寻，那岂不是要让她当一辈子的替补了？
陶魏深深看她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半个月之前，甄小姐好好想想，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甄瑟刚想说她每天都在被寇狄折腾的连记事情都没空，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脑中忽的闪现一丝灵光，被她眼疾手快的抓住。
半个月之前，没记错的话，那是她在假装喜欢他的阶段……
可是，那明明是假装，并且，后来不是也被他拆穿了吗？
“言尽于此，甄小姐好好考虑下，希望您能想通。”
陶魏说完便离开，留下足够的空间供甄瑟思考，事实上，她也不用再多想什么，甄瑟抬头，看着安装在路灯上的摄像头，似乎要穿过去看着谁。
别墅中，屏幕里，寇狄紧紧抿着唇线，与显示器上的她四目相对，即便不在同一个空间里，两人的目光似乎已经交汇在一起。
甄瑟抿唇，心中微微往下沉。
寇狄，他应该听到了吧？
陶魏这次是真的失职了，这在他竟然将岛上的保安系统遗忘一点上可以体现出来，寇狄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这是事实。
只是，他会是什么反应，不得而知。
不管怎样，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结果还是要面对的，是时候跟他坦言了，再这么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深吸口气，转身往别墅走去，到了门前时，恰好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陶魏，后者脚步微顿，深深看她一眼，视线情绪不明，这更让她心生忐忑。
别墅的门大敞着，于是很容易便看到寇狄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想象中他又乱发脾气砸上一通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甄瑟轻咳一声，企图打破这份沉闷。
“那个，你都听到了吧？”她问。
寇狄闻言转过身子，俊朗如玉的面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悄无声息的，敛去她所有的伪装。
甄瑟挫败的垂着头：“好吧，我坦白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作废了。”
“你知道什么了？”
寇狄终于说话，声音低低的，辨不出喜怒。
“知道肖纾桐是你的医师，你对她产生了感情依赖，留我在身边，不过是为了稳定你情绪。”
她实话实说，真相从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的嵌在他心脏上。
寇狄一步步朝她逼近，周身气息以可分辨的速度缓缓凝聚，低的人想要逃离。
甄瑟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下一秒，腰身便被人拦住，他用力往前一带，她整个人便扑到他怀里，硬实的胸膛撞的她鼻子一酸，差点被迫流眼泪。
“对，你什么都知道，只要是别人的事情你都清楚的不得了，可你他妈就是不敢承认，我喜欢你！”
寇狄不需要拐弯抹角，连求婚都做的如此直白轻率的人，告白也好不到哪儿去。
甄瑟脑子有片刻当机，她反射性反驳：“可我不喜欢你。”
很好，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放在战争时代，这份硬气都能载入青史了！
他从来不是个仁慈的人，对待女人从来都是先夺身，后夺心，这辈子唯一宽容的，便只有这该死的不知好歹的甄瑟了。
只是，看起来怀柔政策对他来说太过不适合，既然她决意要离开，他又何必再仁慈！
当甄瑟被他扔到沙发上，他疯狂的撕扯她衣服时才知道，这次寇狄不可能再放过她，这层底线已经被她亲手剪断。
简称，自己作的。
寇狄的粗喘声在耳边响起，他抱着半裸的她，声音低沉沙哑的不像话。
“我要你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