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女人双眼紧闭，额上鼻尖上满是汗水。
苍白的小脸上，两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欢爱所致，还是其他。
面上神色痛苦而隐忍。
从未有过的心慌在此时突然被放大，一直被忽视的情感瞬间充斥着整个心房。
一米九的男人，头一回手足无措，看着床上疼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人，所有的话语都被哽咽在喉。
“喂，甄瑟，你怎么了。”
本来关心的话语，一出口便变了味儿，一如既往的冷漠。
甄瑟的听觉已经恍惚，但他的语气还是如一阵刺，狠狠的刺在心头，尽管已经疼到麻木，却依旧传来无法忽视的难受。
几乎是想都没想，他抄起床上的甄瑟，便往外冲。
门外的陶魏正准备着午餐，忽的见到寇狄疯了一般的抱着甄瑟冲出来，顿时心中一震。
“开车，去医院！”
寇狄的声音冰冷失控，夹杂着狂风骤雨，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陶魏闻言，迅速出门将车子驶过来。
按照就近原则，车辆极速从马路中间疾驰而过，留下个残影，行人纷纷侧目。
最近的医院里，本来安静的走廊里突然间响起个躁怒的声音。
“医生！”
护士台的护士呆呆的看着那抱着一身是血的女人冲进来的人，那硬朗的眉眼不就是最近新闻传的沸沸扬扬的寇狄？
从来没想过会在现实中见到的人，就像追星族见到自己偶像时的心情，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病人送到急救室！”
穿着护士长服装的女人黑着脸教训，年轻的护士们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推着平车往寇狄那儿去。
想要从他怀里接过人，寇狄却死都不松手。
“先生，我们要将这位小姐送到急救室。”
护士长温声相劝，寇狄这才松开手。
几乎是甄瑟刚到平车上，鲜血便染红了床单，触目惊心的一片，看得人心中一颤。
急救室的门被关上，中央的红灯亮起，似乎在预示着人的生命亮起了红灯。
长长的医院走廊中，寇狄如同一个丢失了灵魂的人，杵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甄瑟在自己身下求饶的声音还历历在目，一直以自我为中心的寇狄头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
如果他能在她求饶的时候，及时停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还记得，甄瑟在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时候，抓着他的衣领说的话。
她说：“寇狄，如果孩子出什么事，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恨他一辈子。
寇狄从来不怀疑甄瑟的行动力，这女人一向说到做到，理性固执的跟头牛似的，一点都不晓得变通。
真是，世界上最蠢的人莫过于此。
明明他该在将她送到医院之后，便可以功成身退。
这才符合他寇狄的行事作风，然而，脚底却像被订了钉子一般，动弹不得，甚至稍微有离开的念头，一颗心便仿佛嵌入了千万根铆钉，阵阵的疼。
“少爷，甄小姐怎么会突然出事？”
陶魏将车停好之后，急忙赶到这里，见寇狄正在盯着急救室的门出神，不由得急切的问了句。
寇狄闻言，似乎刚刚回神。
面对陶魏的问题，生平头一回给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要怎么说？
说甄瑟是因为自己的***大发引起昏迷，还是说他强迫她与自己行事导致？
不论哪一个，只要说出去，别说是陶魏，连他都想狠狠的揍自己一拳，然后骂一声混蛋。
但即便他不说，以陶魏对两人的理解，也基本上能猜到些什么，无非是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矛盾。
事实上，自打寇狄性格发生转变，他与甄瑟之间，便从来没有和平共处过。
陶魏微微叹息一声，怅然道：“少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寇狄不语。
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员工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通常情况下，就算不讽刺，也会眼神给予警告。
但这次，他什么话没说，甚至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化都没有。
陶魏当他是默认，清了清嗓子，将接下来的话说出：“以前是少爷您围着甄小姐转，在您的眼里，什么都比不上甄小姐重要，虽然平日里，会与她发生口头争执，但甄小姐出什么事，您比谁都焦急，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有是其他不得已的苦衷，我只想说的是，当初是您死缠烂打，现在就不要辜负她，甄小姐现在除了您，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当初是他死缠烂打。
这话出来的时候，寇狄眉头微微皱起，动起脑子仔细思索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要想记起细枝末节，总是长被蒙上了一层白雾，始终看不清楚。
就像一件不重要的事，虽然隐约记得发生过，但也紧紧存在在记忆深处那几乎可以忽略的位置。
寇狄开始仔细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
于是便发现，在十八岁之前的记忆，他都能清清楚楚的回想起来，甚至他还记得自己在十七岁那年，送了肖纾桐一个项链。
但是十八岁之后，脑海里却模糊一片。更加诡异的是，他连一个月前的事情，都记得朦朦胧胧。
人的记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自然的构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如果不是有需要，一般是不会刻意回想的。
因此，当几天前甄瑟试图接近他，专门提起他们之间的一些甜蜜往事，他脑中只淡淡的飘过一个画面，并未细想。
而如今，寇狄深信，如果不是甄瑟出事，如果不是陶魏这一番话，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怀疑自己的。
故而，他似乎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问你，我是不是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问着陶魏。
后者神色深沉，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沉默了半晌后，才沉沉的道：“准确的说，并不是遗忘了什么，而是少爷您心中的轻重发生了改变。”
陶魏这个总结很准确，寇狄确实是没忘记谁，但是他的重心却从十八岁之后的记忆，变成了十八岁之前的。
这，就是现在的寇狄与以前的寇狄最大的本质区别。
寇狄何尝不是个聪明人？值得庆幸的是，不论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一直理智在线。
“照你这么说，是有人对我做了什么？”
寇狄的语气很不好，其实陶魏能够理解，毕竟按照他的性格，能够想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陶魏沉重的点头：“我和甄小姐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们一直在试图找到些线索，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结果不太理想。”
准确的说，是很不理想，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足以让她放弃所有，不再坚持。
寇狄听到这里，莫名的心头一疼，他冷声道：“为什么之前不找我商量？”
陶魏目光复杂：“少爷您是不会给这个机会的。”
寇狄一噎，确实，这样的说法在今天之前，他会觉得陶魏疯了。
但是现在看来，最不对劲的，似乎是他自己。
难得寇狄会有这样的自我意识，陶魏感到很欣慰，若是他早一点想通，甄小姐也不必受这样得罪，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陶魏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为甄瑟感到怅然，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急救室的灯突然间熄灭，下一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
寇狄屏住呼吸，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问。
寇狄几乎想都没想的答：“我。”
带着口罩的医生闻言看了他一眼：“你是病人什么人？”
寇狄沉吟一秒钟，语气坚定：“她丈夫。”
“病人自己脱离危险，母子平安，年轻人也要节制点，明明知道怀孕期间很危险，还憋不住。”
医生随口吐槽了两句，并未注意到一旁目瞪口呆的陶魏。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他本来以为，少爷与甄小姐之间是因为争吵而发生的意外，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老管家看着寇狄的眼神瞬间不一样起来，后者紧绷着脸，不说话。
医生见他杵在原地不动作，又是一句毫不客气的催促：“病人刚脱离危险期，还需要入院观察几日，你随后去前台，将入院手续给办了……诶，你干嘛去？”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寇狄便转身就走，他见状连忙喊了一声。
寇狄阴沉着一张脸，还没答话，陶魏便识色的替他解释：“入院手续交给我就好。”
医生闻言眉头一皱：“你不是病人丈夫吗，自己老婆出事还要别人帮忙办住院手续？”
陶魏正要说话，寇狄冷冷的扫他一眼，声线冷彻：“我自己的老婆，我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