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瑟醒来的时候，恰好是早上阳光充足时，窗边站着个人影，被光影剪出一层斑驳。
她微微眯眼，确定自己看的没有错后，才沙哑出声：“寇狄？”
窗边的人影动了动，转过身来时，一双眉眼清冷的让她瞬间回神。
没错，眼前的寇狄并非她所熟识的那个。
甄瑟抿了抿唇，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空气被空调吹得有些干燥，唇瓣已经干裂，她下意识的舔了舔，接着眼前便多了一杯水。
“喝了。”
公式化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甄瑟不想看他此时陌生的眼神，接过水一整杯的灌下去。
大概是因为喝的有点急，被水呛得眼泪直往外冒。
甄瑟咳嗽着，小脸憋得通红。
寇狄皱眉看着她，犹豫半晌后，还是抬起手，在她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让甄瑟猛地愣住，被呛得发红的眼睛牢牢的盯着他。
“寇狄？”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以前寇狄的影子。
然而，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孩子有事吗？”
气氛凝固下来的时候，甄瑟出声问了一句，事实上，昨天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她醒了片刻。
明知故问，大概是和没话找话一样的性质。
寇狄看了她一眼，淡淡回：“比起孩子，你更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也是这次来医院才知道这女人的身子这么弱，贫血不说，还有一定程度的低血糖。
医生摆明了说话，如果不将身体调理好，生孩子都有一定危险。
这死女人，眼里心里都是孩子！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满是醋味的思想，寇狄凉凉道：“我的问题陶魏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你不用再介入。”
“什么事？”
甄瑟心中一跳，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嘴上却下意识的问道。
寇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关于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的事，陶魏已经和我说清楚了，我会请相关的医师进行鉴定。”
她所探索了这么久时间的事情，现在终于要有了眉目，本该高兴才是，却有一种无法遏制的失落感。
甄瑟大概能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按照寇狄的性格，既然他已经了解了这回事，便会彻查到底，同时也不会让任何人介入。
换一句话也就是说，她再也没有任何能够帮得上忙的了。
也好，反正她正打算离开了不是吗？
撇清了关系也不是件坏事，起码在走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不舍。
甄瑟不再言语，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忽地听到寇狄道：“医生进行鉴定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
“为什么？”甄瑟下意识的反问。
寇狄眉眼不变，只淡淡的回答：“确保鉴定的结果是真实的。”
原来她的作用就是这个。
甄瑟一愣，之后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不可忽视的自嘲。
总是无法控制的，心怀期望却又一遍遍的失望。
甄瑟，你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将她此时神色尽收眼底的寇狄微微眯眼，看了眼时间：“医院里我会派人守着，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等可以出院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作为一个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存在的自己，寇狄做得已经足够仁至义尽。
甄瑟乖巧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让她这么快便妥协，寇狄倒有些不太适应。
他抿了抿唇，又补充一句：“晚上我再来看你。”
甄瑟抬头看向他，想从他面上看出一丝不同，却只是徒劳。
最后，只是漫不经心的回道：“你不用来的，我自己也可以。”
尾音还没落地，便被人打断：“就这么说定了。”
依旧如此独裁，还是那个一意孤行的寇狄。
甄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传来：“寇狄，你能不能别再给我希望了？就像你那几天对我的那样就好，行吗？”
她的声音淡淡，却仿佛带着些许的乞求，听的寇狄心中一阵不舒服，似乎这样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有多么的不合适。
“我的态度你不用管，管好你自己就行。”
最后也只是淡淡扔了一句话，不给甄瑟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
空荡的病房里只剩下甄瑟一人，显得有些寂寥，她目光落在寇狄离去的方向，不知作何滋味。
“叮铃铃——”
思绪正飞远时，放在床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失神了一会儿。
思忖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严医生。”
甄瑟话音落地，严青的声音传来：“我今天在整理资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病例，和寇先生的有些类似，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严医生。”
严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甄瑟深吸口气：“是这样的，寇狄已经决定自己找医师，抱歉，这些天麻烦你了。”
甄瑟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出声，严青大概是要生气了。
毕竟，谁都不会希望自己在付出了努力之后，又要被迫半途而废。
“没关系，不过相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甄小姐你的想法呢？”
严青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那么礼貌，似乎并没有受甄瑟那番话的影响。
而她却不能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关于这个话题，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甄小姐如果还没想到的话，不要急，等想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
严青是个医生，也是个心理医生，给甄瑟留了足够的思考空间。
挂断电话后，甄瑟望着窗外发呆。
其实说起来，她不该想这么多，反正事情的发展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她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自己的心。
一下午都在放空思绪，一时半会儿竟然忘了，自己还是在医院。
当晚上寇狄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窗外已经没有了阳光，路灯整点亮起，因为天色并不是太晚，看的不是很清楚。
只是，这个时间段从二十九楼看窗外的景色，还是别样的感受。
而甄瑟就这么坐在窗边，往外眺望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户。
在那一片夜景的衬托下，更是有一种乘风而去的即视感。
莫名的，寇狄心脏狠狠一沉。
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大步向前，抓着她的胳膊，将其往后一带，整个人从窗边拉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
寇狄的声线冷彻，但如果仔细分辨的话，依旧能够听出其中隐藏着的担忧。
然而，此时的甄瑟也是刚从神游中回神，因此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只在站定之后，看着面前的人，有一瞬间的疑惑。
“你怎么来了？”甄瑟问。
寇狄闻言更是不悦的眯起眼，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早上对她说过的话。
“我说了我晚上会来看你。”他重复了一句。
甄瑟了然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顺口道：“我以为你只是口头说说。”
“我是那种人？”寇狄反问。
“……”
甄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不明白平日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人怎么会突然间这么计较起来。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寇狄不但要计较，还要彻底弄个清楚。
“你是怎么看我的？”
沉默之间，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甄瑟意外的看他一眼，随口问：“你是问以前还是现在？”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寇狄回答得仿佛绕口令。
甄瑟顿了顿，认真回应：“以前的寇狄很自大，看似没有人情味，但没有人比他更在意别人对他的感觉，尤其是他所看重的人。”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彩，让寇狄不悦。
尽管她口中形容着的，正是自己，但总让他有一种那是他敌人的错觉。
“那现在呢？”
在甄瑟还没有完全说完的时候，寇狄便耐不住性子，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问题让甄瑟沉吟了片刻，后语气不知作何感受的道：“现在的寇狄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可能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在意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名字。”
寇狄闻言，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甄瑟抢先一步：“不过你放心，该纠结的阶段已经过去，你不用对此感到闹心。”
她口中所指的，‘该纠结的阶段’，大概是前两天的百般热情。
她这句话说出，寇狄突然间烦躁起来。
条件反射的想要冷下脸，蓦地想起甄瑟说的话，那是在心中将那股躁动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目光在病房中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旁从未动过的水果盘上，上前一步，挑拣了个苹果。
“吃吗？”他问。
甄瑟直觉今天的寇狄有哪些不一样，大概是态度。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是因为想让他在医师鉴定的时候，替他辨别真伪吗？
什么时候，寇狄也会因为某件事而放下自己的原则了？
甄瑟想不通，也不想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