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曾嘉羿的事件以后，娄异、陈越、毕恒三个人的关系就陷入了一种无言的尴尬当中。毕恒倒是一如既往，只是他不主动打招呼的人里面多了一个娄异，在现在这样繁忙的日常里，不仔细观察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而娄异和陈越的变化就明显到是个人都肉眼可见，娄异不仅屏蔽了毕恒，还屏蔽了所有选手，就像是第二个毕恒，每天自己独自一个人过着练舞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陈越则再也没出现在人类练习生面前，除了开会汇报基本都在检修室候着，用李子星的话来说——就是这位爷参与节目组以来，目前的状态最像一个AI维护员。
临近最后比赛的日子，机器人练习生的数量却远远低于节目组的预估，为了控制成本，AI维护人员的数量一直在减少，今天陈越和李子星去开会就是为了确认最后一批留下来的名单，李子星倒没什么好担心的，无论是学历还是业务能力都是一流的，只是陈越紧张得不行，嘴巴不说，连着两天来的行为都像乱了套，李子星在旁边看得非常不解——
“老孟怎么可能把你给淘汰呢？”
“……为什么不能，你们S大的实习生还有几个也在呢。”
“在是在，但他们跟你的实操能力比起来，简直……”李子星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刀割喉的动作，“不堪一击。”
陈越虽然还是没办法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但也被李子星逗得忍不住放松一下笑一笑。
“陈越啊，其实我不太懂，”李子星在休息室边摆弄着陈越的维修笔记边说，“我真的是对你已经倾囊相授了，毕恒这种市面上高精尖的机器人你闭着眼都能把他的程序设定写出来了，留不留在节目组这最后几天日子对你也没差吧？”
李子星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的，陈越进入节目组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走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到社会上接触最新型号的机器人，而现在她不仅早早到达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在这几个月里，跟着李子星上课，受着孟老师点播，尝试独自解决复杂的机器人程序问题，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因为没人教导而无法前进一步的废弃机器人收集师傅，而是一个具有专业能力的机器人研究员了，接下来最应该做的就是……
“孟老师让你参加S大的自主招生，你应该越早开始准备越好啊，与其耗在这个节目组，不如多背几遍书，多写几道题。”
陈越听完以后，缓慢地点了个头，想留下来的目的吗？大概是为了见证某个人最重要的一刻吧。
当然，开会结果就是由赵导直接拍板向老孟留下了陈越和李子星，理由也很不容拒绝，说是有大老板认为他们专业能力好，点名让他们留下来照看机器人练习生到最后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孟就算想让陈越回家读书备考也没法儿了，只能堂而皇之地翻了赵导一个白眼，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有多不爽，而我们的赵导当然是一如既往笑呵呵地包容了孟老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李子星知道这个结果对于陈越是个大好的消息，路上一边闹她一边要她请自己吃饭，都没注意娄异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前面，差点撞个满怀——不过李子星碰到娄异胸肌的时候，事后还是称赞了一下的。
陈越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娄异了，一时也不知道讲什么，倒是李子星有如神助一般，立马回答了娄异想知道的问题：“我和陈越都会留到节目最后。”
听到这个回答，娄异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陈越，直到陈越点了点头验证了这个答案，娄异才默默走开。
“喂，你们两个还在闹别扭啊。”李子星看着娄异离开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陈越，结果落了空，这才发现陈越也已经走远了，他心里吐槽了一句立马转身跑着去追陈越。
走着跟他们相反方向的娄异，听见李子星叫陈越的声音，脚步忍不住顿了一下，不过这个停顿太短暂，如果有第三方视角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匀速相背离开的画面。其实娄异又是偶会溜去检修室看一眼，有时候是陈越在帮毕恒检修，两个人很认真地讨论着什么，有时候是李子星围着陈越唠唠叨叨，他远远就能看得出陈越在左耳朵进右耳朵粗，而更多时候，陈越都是独自一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练完舞那么晚来，陈越都没有走，只是静静坐在检修室看书，或者放空……如果碰上陈越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待着久一点，好像她在陪着自己似的。
“啊……陈越，我觉得好苦啊。”这样深夜的叹息并不会有谁知道。
无论是人类练习生，还是机器人练习生都各自准备着自己的决胜曲目，机器人练习生用智能算法早早就写好了词曲，编好了舞蹈，而人类练习生的压力比上一期更大，完全的原创对于大部分没有经验的选手来说简直是无从下手，而有一点经验的人会套自己以前的作品进行改编呈现，但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
陈馨馨因为推荐了陈越来节目组，受到了赵导和孟老师格外的关注，已经升职为赵导的助手，就在她准备下班的时候，赵导的办公室前出现了一个人——毕恒的大老板，HOPE的所有人，姜辰。
因为节目到了尾声，各家老板来电话的还真不少，就算第一名只有一个，但在最后的节目里分一杯羹，多点镜头的谈判那都是不少的，直接来还真是第一个，陈馨馨虽然脑海里已经演完一出商业奇才签一张空头支票甩在她那个炸毛大导演脸上的戏码，但表面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举止优雅地端茶倒水，最后笑着说一句：“有什么吩咐再叫我哦。”然后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姜辰端起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随即就抿了抿嘴，仿佛在说“果然味道不咋地嘛”。
“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我以为顶多会是那个笑面虎死胖子来呢。”赵导想说的是毕恒直属的老板，不过从节目接触以来，出面的最高权力人确实一直都是那个人。
“网络上重新提起姜申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我会来。”姜辰对于“笑面虎死胖子”的存在不置可否。
“那你来想干嘛呢？帮你们毕恒拿到最后的总冠军吗？HOPE的大老板。”赵导语气里的针如果能实体化，大概已经扎死对面这位风度翩翩的大老板了。
“我们毕恒？”姜辰对于这样过于亲昵的形容不屑地笑了下，“你们比赛的事莫响处理就好，我只是想知道你如果费尽心机捧这个叫娄异的小孩，甚至不惜把姜申拉上，到底是为什么？”
“拉上姜申？”赵导也有模有样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有资格说这话吗？姜辰。”
“哈哈哈哈哈……”姜辰仿佛看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逐渐放声大笑起来，最后还戏剧性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赵一心，这么多年没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赵一心导演看着对面的人，既不是日常的炸毛状态，也不是对这孟老师惯有的“谄媚”状态，而是平静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引来一阵狂风暴雨撕碎对面的人。
“毕恒拿冠军，让那个什么娄异自然地、悄悄地消失在镜头里，然后我会让你们节目组在各个网络电视台都好好活下去的，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实在不想看你带着企划案到处跑却没有任何一个播出平台敢接呀。”
“姜辰……”
“HOPE跟这些平台有的不仅仅是艺人合作的关系，还有投资关系呀，我的小天真。”
赵一心久违地对面前这个人泛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操控票数，决定最后结果。”
“哦？”姜辰似乎对对方这么快的“妥协”很意外。
“但我可以保证毕恒在前期投票的权重部分票数是最高的，这个你们家笑面虎死胖子早就跟我们商量好了，头部的娱乐公司和我们早就商量好各自的票数了。”
姜辰听完这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听起来还真是一场腥风血雨的会议呢。”
“毕竟后续还签订了一系列活动，跟现在平台也保证了收益项目，如果大家因为对节目不满意全部都撒手走人了，我也很难办。”
“呵，听起来小天真长大了，开始接受社会规则了呢。”
“……你要是不信，可以立马打电话给莫响，大家商议好以后，就把练习生的长期合作合同给签了。
姜辰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赵一心，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到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以他人看不到的失望的眼神结束了打量，喏，姜申，连你的好友、伙伴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离开得真的很对呢。
“姜辰！”下一秒姜辰就要没礼貌地拉门走掉，却被赵一心一嗓子喊住了，“我从来没有在打造娄异。”
姜辰连头都懒得回，只是以一种判断不出的语气回答道：“是吗？”紧接着就是门“嗒”一下关上的声音。
过了很久，赵一心才仰头倒在了沙发上，连陈馨馨进来在门口问他还需要点什么吗的时候，他都没有动，只是声音闷闷地让她赶紧下班回家。
房间里的时间系统每到整点就会响一次，如此响了2次还是3次后，赵一心才动了动，拨通了不知道谁的电话，然后哽咽地说了一句：“姜申……会不会看不起我啊？”
电话对面的孟老师抽着烟，听着电话里的男人话都讲不清楚一句，只是哭，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一个那么美丽又那么脆弱的男人在窗台摇摇欲坠地跟他说：“孟希，人生真的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