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孤零零的躺着一个尚未拆开的快递盒。
那是……婚礼当天,林远谦寄给她的。
她没有拆开看,也曾想过顺手扔掉,可是到最后终究只是被她扔在了难以注意的角落里。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晨曦慢慢走过去,将包装完好的快递盒码进了行李箱。
末了,她又一次从背包里拿出戒指和血玉,拉开书桌边的抽屉,整齐的放了进去。
说到底,她已经没有任何身份与立场拥有这两样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妥当。
晨曦提着行李箱走下楼来时,慕时琛正低眸靠在门边。
一丝不苟的西装外面多穿了件深色的双排扣大衣,更显得他身材颀长挺拔,只是气场也愈发凌厉,光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些令人不敢贸然接近。
晨曦低声说:“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客套又疏离的语气。
慕时琛嘴角一凛,静默不语的上前一步,将她的行李箱提了过去。
一起生活这么久,晨曦慕时琛之间并没有闹过太多不愉快,而在稀少的闹别扭当中,晨曦总结出一个结论,这个看上出低调内敛成熟的男人,其实像个孩子,喜欢耍小脾气,更严重点或者干脆冷暴力。
如果真是他的错,冷暴力过后,他会傲娇又别出心裁的哄她,如果是她的错,一般她撒撒娇被他摁在床上欺负一顿也就过去了。
所以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春寒料峭、又同她再无关系的慕时琛,晨曦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电梯门渐渐合上,晨曦仰头望着男人的背影,在他转身的瞬间,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慕时琛看着她警惕戒备的模样,忽然就笑了,高大的身躯倾覆过来。
晨曦继续后退,直到靠山墙壁,她才避无可避的与他正面交锋:“慕总,我们……刚刚离婚了。麻烦你自重。”
脸蛋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张A4纸,在薄唇贴上的前夕,慕时琛才堪堪停住,深邃的眼眸上上下下的审视她,像看某种猎物。
从脸颊到锁骨、到胸前、到腰肢……
他的眼神越来越火热,泛着奇异的光彩。
直到他的手悄无声息的掐住了晨曦的腰侧,晨曦终于冷着脸抓住了他的手,昂着脸庞,“慕时琛,你想做什么?”
慕时琛反手将的她小手牢牢捏着手心里,笑容好看的让人心惊肉跳,“我要是想做什么的话,你以为你这会儿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电梯里吗?”
“你早就被我扒干净扔床上了!”他含糊不清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在晨曦惊异的眼神里,施施然的放开了她。
他歪了歪头,眼神里带了点恰如其分的凉薄和讽刺:“终于和我撇清关系了,你是不是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再去医院看望慕夏时,都格外有底气?”
晨曦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资格对她冷嘲热讽,当下语气比他更难听,“那你呢?把丧心病狂的妹妹保护的滴水不漏,以后去见你父母的时候,就能问心无愧!?”
慕时琛一滞,眸色骤然深沉,晨曦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着,好半晌,他轻“呵”着笑起来,好似混杂着无数难以言表的情绪,又好像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笑。
他阖上眼,在那短短的几秒之间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反正当他再睁开眼时,他彬彬有礼的侧开了身,“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晨曦没回答,只是死死的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那张安静的又针锋相对的漂亮脸蛋,扯了扯唇角,“你放心,我不是刻意打听你的新住址,没打算继续纠缠你。事实上,如果我想知道,让秦昭随便去查一下就可以了,不是吗?”
转眼之间,他就从那个莫名其妙暴躁狂乱的慕时琛切换回清贵温和的慕时琛了——
晨曦提出离婚之前,设想过他会如何强势霸道不容分说的拒绝,令她意外的是,他既不惊讶,也没有发怒,意外的十分冷静平和。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波澜不惊,好像能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纵容她做尽任何事。
而此刻的他,就是那样的。
晨曦低下头,吐出几个字:“珊瑚水榭,我住在那里。”
……
包装完整的快递盒,不显眼的挤在角落里。
晨曦整理行李的过程中,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的落在快递盒上,可是直到她收拾完全部的行李,才空下手来,坐在快递盒前,认认真真的看了好几秒。
仿佛要生生盯出一个洞来,她方才拿起裁纸刀将快递拆开。
其实有设想过盒子里有装什么,林远谦能给她的补偿,无非就是金钱。
所以看到银行卡的时候,晨曦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她拿起银行卡,被银行卡压着的数张照片便露了出来。
晨曦一怔,缓缓捡起那几张照片。
都是妈妈年轻时的模样。
站在夕阳余晖下的海滩前,握着画笔面对画板,每一张都笑容灿烂,白皙俏丽的脸蛋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那样青春朝气的女孩子让晨曦实在难以想象,后来的十几年里终究发生了什么,才将她打磨成了瘦削刻薄神经质、最终亲手结束了自己生命的女人。
压在箱底的是一本日记。
黑皮封面有了严重的磨损,斑驳不堪,纸张已然泛黄,扉页上写着工整而娟秀的路安安三个字。
这是妈妈的日记本。
晨曦捏着页角的手犹豫了好久,才慢慢翻开。
那些总是让妈妈欲言又止、疯狂偏执的过去也许就记录在这薄薄的日记本里,可是令晨曦失望的是,日记里记录的极为琐碎平常的小事,几乎约等于一个备忘录,间或掺杂了一些少女的小小情怀,从日期来看,也并不是每天都记录的,只是偶尔为之。
这几张照片和日记都是林远谦留下的关于妈妈的全部记忆了吗?
他将这些可以成为遗物的东西交给她,是彻底斩断了和妈妈的丁点关系,还是仅仅想给她留一份纪念?
晨曦想起那晚沈家宴会上、一点点倒在她面前的林远谦,突然发现自己对他除了根深蒂固的憎恨外,似乎还有些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隐匿期待。
也许是子女天性……
晨曦狠狠闭了闭眼,切断了纷杂的思绪,低头把摊开的照片和日记妥帖的收藏起来。
忽然,她手指一顿,停在了日记本的某页上,那页的中间有不太明显的纸张撕扯痕迹,晨曦定了定眸,开始小心翼翼的逐页往后翻。
果然!被撕掉的不仅一页。
这是一本残缺的日记!
是妈妈当年亲手撕掉的,还是林远谦在交给她之前撕掉的?
为什么要撕掉呢……因为某些不能为人知的秘密亦或是少女曾经写下的难以启齿的隐秘心思?
晨曦啪的一声合上了日记本,重重摁了摁眉心。
不远处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晨曦早就改掉了从来不接陌生号码的习惯,她只看了眼,便毫不耽搁的接了。
陌生的中年女人声音突兀的传来:“见个面吧,我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女人顿了顿,补充,“我是宋锦。”
晨曦偏头看了看缺页的日记,淡淡的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