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也被唤上衙堂。
基本有十五的证词在,夏秋水的嫌疑已经去了一大半了,不过她现在仍旧在跟这些人扯皮,不过是想借机洗清了沈柳絮的嫌疑罢了。
整个衙堂内只有仵作和夏秋水的对话。
“请问仵作,这黄大人的死亡时间大概有多少时辰了?”
“从尸僵程度上来看,大概死了十八个时辰。”仵作答。
夏秋水点点头,再问:“那黄大人的死因是什么?”
仵作看向大堂上主审的谢子期。有点犹豫,他是犯人吧?怎么搞得我像犯人了?
谢子期反倒对夏秋水步步引导提问案情的手法感到有趣,他安抚仵作:“本大人也想知晓这些细节,你尽管细细道来便可。”
仵作无奈:“中毒身亡。”
“准确的说是何毒?”夏秋水继续追根问底。
“这——”仵作迟疑:“根据当时现场遗留下来的百味酥中的毒粉来看,应该是鹤顶红。”
仵作的话让旁诫区的百姓都齐齐倒抽一口气。
夏秋水勾了勾唇。
“县衙的大牢中还羁押着一名黄府帮佣厨娘吧?”她话锋一转,这话倒不是问仵作的, 连刚接手此案的谢子期也不是很清楚,所有人都看向韦县令。
韦县令不得不站起身来,他蹭了蹭脑门的汗,不敢直视谢子期:“是的,牢中确实还有这么一个嫌疑人。”
这让谢子期不悦地蹙起了眉宇。既然还有嫌犯,怎的这个韦县令才报上来一个人而已。他还以为堂下的夏秋水只是想把罪名推给牢中嫌犯,顿觉无趣,刚想拍了惊堂木宣布退堂。
哪知夏秋水接下来的话让他意外。
“大人,小生愿意当嫌犯沈柳絮的讼师,替她打这场官司,洗刷她的冤屈。”
“哦?你是说,牢中还在羁押的嫌犯也是冤枉的?”谢子期刚要起身的身子蓦然又坐端正了。
“正是!”夏秋水笃定道。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这个沈柳絮不是嫌犯?”谢子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因为她穷。”夏秋水抛出了答案。
“呵——!”觉得丢面的独孤闵逮住机会讽笑,呛声道:“很多穷人,你给她一锭银子,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更别说区区的毒杀一个人了,穷并不能成为洗脱罪名的借口。”
夏秋水蔑视地看了独孤闵一眼。
“正因为她穷,所有买不起鹤顶红,这鹤顶红又名砒霜,可是朝廷明文规定不得擅卖的,一钱鹤顶红一两金的说法不是没有。
再者,这砒霜在哪能买到?药铺!因为砒霜也可以用在治疗肺痨和花柳病上,不过购买条件需出示官府签字的凭证,加上登记详细地址才能限购,韦大人可曾派手下前往药铺查看记录了?”
“查过的,查过的。不过近日购买此物之人都没有可疑的。”韦县令小心地看向主审谢子期,唯恐引火烧身。
他朝师爷使了一个眼色,师爷会意后赶忙把记录的册子呈了上去。
上面有近月来登记的购买名单,谢子期看过后递给夏秋水。
展开记录册子,上面记录了七八家。
贾一方——乡绅人家,购药名由:家中闹鼠虫害。当时衙役去核查,确实如此。
梨花班——戏曲班子,购药名由:用药于老班主的肺痨病症。老班主患肺痨一症,确有其事。
······
夏秋水的眼凝在黄家上。
她指着最后那行不甚清楚的字迹问:“此黄家可是彼黄家?”
韦县令犹豫一会,点点头。
整个衙堂都安静下来,等待着韦县令的解释,这黄大人被鹤顶红毒杀了,却偏偏黄家出现了购买此药之人,不是应该被定为嫌疑对象吗?为何没有风声?
夏秋水追问:“黄家给出给此药的用处了吗?”
“给了,也查明属实。”韦县令的脸色有点不自在。
谢子期淡淡地:“嗯?”字一出。纠结一会的韦县令才道出::“是医治花柳病。”
“是谁购买?”谢子期拧眉。
韦县令一叹:“黄府老夫人。”
什么?所有人惊奇,这黄家老夫人得了花柳病?
“不不不,不是。”韦县令擦了擦汗:“据说是药用于黄二爷。但是黄老夫人不愿此消息传了出去。”
众人终于呼出一口气,吓了一大跳,这韦大人说话坑坑巴巴的,差点想歪了。
证据指向了黄二爷,而且黄大人一死,这最大的收益人就是他。这不得不抓捕归案当做嫌疑人了。
谢子期甩下案桌上的绿头签,示意捕快去抓人。
黄大人一案拖不得,京中已经重视,只要有粘带一丁一点关系的嫌疑人都需抓捕回来,慢慢排查。
沈柳絮的嫌疑还不能完全洗清,仍需要关押,等待后续的审理。
差不多晌午了,暂且退堂。夏秋水纯属被冤入狱,当堂释放,而憨二属于捎带的附属品,夏秋水稍微一提,谢子期想想,也点头答应了。
夏秋水领着憨二走出衙门,迎面就遇到了夏爹。
一个晚上没见,夏爹憔悴了不少。夏秋水还以为会被夏爹训斥一顿,但是意外的是,夏爹只是情绪激动地摸摸她的脑袋,声音嘶哑道:“没事就好,回去吧。”
她心中想要问夏爹,为什么能第一时间知晓京中来人的问题又咽了回去,她总感觉这深沉的父爱背后还有很多无奈的故事。
既然夏爹不愿多说,那就随他吧。
站在县衙门口的独孤闵看着远去的夏秋水,想起衙堂上出糗的一幕,冷冷地哼了一声。而站在他身后的十五一直沉默着。
十五的死板让初一气不打一处来,他撞了十五一下:“你倒是说说话啊,怎的在衙堂上你就认了呢?真笨!”
十五淡淡地看了一眼初一,启唇:“他说的是事实,查总能查出来,当时医馆内还有威远候府的老夫人在场。”
他顿了顿,眼睛依旧追随着夏爹,自言自语:“不过那人看着特别眼熟。”不过他的声音也只有他自己听到罢了。
夏秋水没有察觉身后三人探究的目光,一队衙差正闹哄哄地押着黄二爷和夏秋水迎面遇上。
身子虚胖的黄二爷使劲挣扎着,浮肿的眼泡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沉迷酒色的。
他尖声厉喝着拖拽他的衙差们:“你们放手!我没杀我大哥,我是被冤枉的!娘,啊,救命啊,娘啊——!”
他身后一个身着华丽的老夫人正被一左一右丫鬟搀扶着,一路咽呜地追来,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一大群黄府下人们。
“儿啊!儿,等等娘,我儿是冤枉的啊!你们这些天杀的······”黄老夫人嘶喊着。
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了一眼夏秋水,然后凑到老夫人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骤然,那个老夫人的眼跟萃了毒一般恨恨地盯向夏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