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郭靖宇2018-09-26 20:239,776

  晁天宝大吃一惊:“啊?”

  盼娣接着说道:“抽到了,是我的光荣,本该由我去孝兴锄奸的,可是……我放心不下娘!我怕我亲手杀了牢生她受不了,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招娣!本想嘱咐她替我尽孝的,可不知道这丫头用了什么花样,给我喝了一碗姜糖水,我就睡过去了!”

  延宗问:“什么时候的事?”

  盼娣回答:“天还没亮的时候……她说的话怪怪的,一定是替我去了孝兴!”

  延宗一拍大腿:“高柴禾垛子,你个混蛋!你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怕我杀了隆牢生以后没法见二嫂,结果却害得他们姐弟相残啊!”

  高柴禾垛子叹道:“我也是好心啊!好几十人就那么一个阄……我早知道盼娣能抓到,就不让她这个女将伸手了!”

  站在一旁的黄员外连连摆手:“哎,哎,二位将军小声点,小声点!”

  高柴禾垛子和延宗都向黄员外看去,顿时傻了,原来黄员外身后正是瑛娘和隆夫人住的房间,而瑛娘已经在黄员外身后闪出了身影。

  瑛娘上前:“高旅长,孩子他三叔……我的牢生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高柴禾垛子无言以对,延宗无话可说。

  “娘……”盼娣扑到了瑛娘怀里。

  瑛娘忙问:“大闺女,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招娣她去干什么了?”

  没等盼娣说话,一声“报告”传来,高棒子的卫兵跑了进来。

  卫兵上前:“报告高旅长,我们团长有话让我向您禀报!”

  高柴禾垛子问:“你们团长是谁啊?”

  卫兵回答:“高棒子!”

  高柴禾垛子一愣:“高棒子?”

  卫兵道:“高团长让我赶回旅部找您,可我到了旅部,听说您来了蘑菇镇,我就又追了过来。”

  高柴禾垛子皱眉:“别啰嗦了!他有什么话?”

  卫兵答道:“他说他陪媳妇去孝兴处决汉奸隆牢生!”

  瑛娘再一次听到了牢生的名字,又是一激灵。

  卫兵又说:“万一大功告成,回来请您为他证婚!要是死了,也请您算他是为国尽忠,给他立块烈士的墓碑!”

  高柴禾垛子问:“媳妇?他哪来的媳妇?”

  卫兵嗫嚅着:“就是……就是这位大婶的二闺女,隆招娣。”

  瑛娘顿时头晕目眩,整个屋子里的人全傻了。

  一匹马奔驰在山路上,马上正是隆延宗。

  突然,几匹马从不同的路线包抄将延宗围在了中间。

  延宗勒住马,喝道:“让开!”

  高柴禾垛子抱拳:“义弟啊,这件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全,哥哥在这给你赔罪!可是这个时候你不能再去孝兴了!”

  延宗怒道:“我让你让开!”

  高柴禾垛子摇头:“就算你把马跑死,天黑之前你也赶不到了!鬼子既然放出了风声,一定严加防范。天黑了,你想进孝兴,门儿都没有!更何况你是谁?是个鬼子就看过你的画像!你回去不是送死吗?再说,招娣又不是一个人去的,高棒子也算身经百战,兴许小两口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呢?”

  延宗悲痛,他仰望苍穹:“招娣……”

  延宗用手点指高柴禾垛子:“你可知道,我跟这孩子见面的时候她才七岁,是我一时鲁莽吓到了孩子,才让她十几年流落江湖,我这个三叔对不起她,更对不起我二哥!我不能一错再错了,让开!”

  延宗试图用马冲撞高柴禾垛子等人的马。

  高柴禾垛子大喊道:“隆延宗!就算你的马再快,赶到孝兴时也是大半夜了,招娣应该早动手了,你拦得住她吗?我待高棒子如亲兄弟一样,我心里也疼,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

  延宗咬着牙:“让开!”

  高柴禾垛子在马上拉住了延宗的胳膊:“这一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在等战机吗?什么是战机?你想一想,招娣和高棒子去刺杀特务队长成败与否,都是战机!招娣是你亲侄女,你一气之下带兵攻打孝兴城,池田那老鬼子肯定不会怀疑!”

  延宗闻言,渐渐冷静了下来。

  高柴禾垛子翻身下马:“延宗,我的义弟!兄长鲁莽,铸成大错,请你原谅。你是大英雄,应放下儿女情长,顾全大局!你我兄弟合力杀贼,夺回孝兴的机会来了!”

  说完,高柴禾垛子单膝跪倒在地。

  隆延宗泪水奔涌,但也只能接受这一现实。

  一身便装的高棒子挑着两捆柴禾混进孝兴城门,日本兵将其拦住,有特务上前搜身,连柴禾筐全都倒个干净,高棒子一直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化了妆的招娣混进城门,也被搜了身。

  一条小街道上,高棒子与招娣汇合了。

  招娣叹道:“幸好没带枪,要不根本进不来!”

  高棒子笑得很狡猾:“就是,小鬼子最近防范可真严!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特务队长隆牢生住在隆家。”

  “你们隆家我也熟,那么一大家子人,现在该死的死,该逃的逃,真是可惜……你这个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我从来没见过他,今夜我下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好,那就先分头弄家伙吧,总不能靠两只手掐死他吧!”

  “天黑以后还在这汇合。”

  高棒子点头,挑着柴禾筐走了,叫喊着:“好柴禾!一块钱两担!”

  池田踱进县长办公室。

  时少卿连忙站起迎接:“司令官阁下怎么来了?”

  “我的心情非常沮丧,你看……”池田把一张纸条递给时少卿。

  时少卿打开纸条看着。

  池田摇着头:“隆延宗不会来了,本来想钓到一条大鱼,可是来的是小虾米……高柴禾垛子搅了局。”

  时少卿将纸条合拢:“司令官的情报人员真厉害,难怪上回打得高柴禾垛子屁滚尿流。”

  “我的情报还告诉我,我们的敌人一直期待着一场大的战役。他们想在我们的手里夺回孝兴县城……”

  池田哈哈大笑起来:“孝兴是我渡过黄河,占领西安、炸平延安的重要军事基地!就凭高柴禾垛子和隆延宗?呵呵……在我的眼里,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最多是草寇,草寇!”

  已换了打扮的高棒子和招娣汇合。

  高棒子腰间别着两把斧子,他拍了拍:“瞧见没,我磨了一个时辰,快得很!”

  招娣笑了:“瞧你这德性,像李逵……”

  高棒子摇头:“哎,李逵不好!到死了都娶上媳妇,我不想当李逵!我想当程咬金,程咬金也使斧子,而且出了名的怕老婆!招娣,我现在就发誓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招娣严肃道:“高团长,经过仔细排查,印证了旅长的猜测,特务队长隆牢生就是池田设下的陷阱。他住在隆家,而隆家的深墙大院里,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日本兵,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凭什么要后悔?”

  “抽到‘忠’字的是我姐姐,我替姐姐,也为我们隆家铲除这个败类,跟你没关系,你没有必要白白丢了性命!”

  “什么叫没关系?我还想劝你赶紧滚蛋呢!旅长叫抽签,说的是中尉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你算老几?”

  说着,高棒子从腰间拽出一条绳子:“看见没有?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你要是自己乖乖地走,我就不用费力气绑你了。”

  “你……你想我把我捆起来?”

  “对啊,杀个小毛孩子本来就用不着你!你找地躲着去,等我的喜讯!”

  招娣动了感情:“高棒子,你铁了心要替我死?”

  高棒子不好意思了:“多大点事儿啊,你可别掉眼泪啊,犯不上!”

  招娣咬了咬嘴唇,翘起脚尖搂住了高棒子的脖子:“高棒子,咱俩谁也别撵谁走了,从现在开始,这辈子都在一起!”

  高棒子有些脸红,不知所措了。

  招娣松开高棒子:“跟我走,我路熟。”

  高棒子点头:“哎!”

  隆家大门口,静悄悄的。

  隆家后门,高棒子跟着招娣而来。

  招娣说:“这里是隆家的后门,进去就是厨房。当年,我和姐姐就是从这个门逃出来的。”

  高棒子点头,快步跑了过去,轻轻推门,发现门在里面锁着,他向外闪身,张望寻找着,找到一个墙最低的地方,一猫腰,向招娣挥手示意。

  招娣会意,快跑两步踏上了高棒子的肩膀,高棒子一起身,招娣顺势就翻上了高墙。

  招娣在墙头上伸出手,高棒子向后跑了两步,加速跑,蹬上墙头,拉住招娣的手,也翻上了墙。

  骑在墙头上,高棒子点头:“行啊,有把子力气,爷们这么大分量没把你拽下去?”

  招娣皱眉:“就知道贫嘴,你小点声吧……”

  高棒子会意,收声,仔细观察着。

  两人先后跳下墙去。

  高棒子和招娣穿越窄巷,招娣很熟悉地形,她在前面带路,高棒子紧随其后。

  招娣和高棒子躲在一个角落里。

  高棒子皱眉:“这么静?一个人都没有?”

  招娣点头:“是啊,老百姓都说隆家的人已经死绝了,下人们也都跑了。”

  说着,高棒子就要往里走。

  招娣阻拦道:“不行!”

  高棒子笑了:“我知道,只要咱们一露头,埋伏的鬼子兵、特务队就都会出来,可咱们也不能被吓回去啊!”

  招娣想了想:“跟我来。”

  招娣拉着高棒子向黑暗的去处急奔。

  天井里面的小木头门被推开了,招娣见四下无人,走了进来,她来到天井里,发现内厅亮着灯,有读书声传来。

  内厅里,牢生正在读着词:“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牢生杀了人,夜不能寐,只能靠读词排解恐惧。可他又选了一首千古断肠之词,于是读着读着,便淌下了眼泪,声音也如哭泣,他可怜地堆偎在椅子上,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痛苦。

  天井里,高棒子捅破窗户纸,向里望:“应该就是他吧?”

  “臭汉奸,还敢背陆游的词?”说着,招娣就要去撞门。

  高棒子一把拉住招娣:“等一等!”

  高棒子抬起了脚,示意招娣,招娣发现高棒子大毡靴子的底儿上镶着一把小手枪。

  招娣一愣:“枪?”

  “对啊!”高棒子用手使劲儿将枪抠了下来,“这是前两年缴获日本特务的,里面只有两颗子弹了,不过我知道你枪法好,又离得这么近,应该有把握!关键要快!整个隆家应该都有埋伏,不宜恋战,你冲进去开枪,打死汉奸咱们立刻就走!”

  招娣接过手枪:“好!”

  听到撞门声,牢生紧张极了。

  门被撞开了,冲进门的招娣没想到门上有机关,连接着一条绳索,绳索连着电铃,房间里立刻想起巨大的铃声。

  手握枪的招娣愣住了,牢生呆呆地看着招娣,任凭招娣的枪口对准自己。

  听到动静,从后面出来的时少卿大吃一惊:“儿子快躲!”

  招娣扣动了扳机,时少卿一跃而起,扑倒了牢生。

  时少卿和牢生倒地,子弹打空了。

  牢生发现了时少卿:“爹!”

  招娣对着地上的牢生又要开枪,一名日本军官从后面出来向招娣射击,招娣躲闪子弹的同时,下意识地开枪,日本军官被击中。

  招娣回手再向牢生开枪,枪卡壳了。

  高棒子冲进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只有两颗子弹!”

  滚在地上的时少卿大喊:“儿子!掏你的枪啊!”

  牢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腰里挂着枪,他把枪掏了出来,对准了招娣,高棒子发现牢生有枪,将一把板斧扔了出去,牢生连忙躲闪,板斧就剁在他身后的家具上。

  牢生躲过板斧,又端稳了枪,枪口正对着招娣。

  时少卿大喊道:“开枪!”

  牢生回头看了一眼时少卿,突然喊道:“你们还不快跑!待会就跑不了了!”

  招娣一愣,话音未落,两名日本军官从后厅的方向冲出,都端着枪。

  牢生不知如何应对,日本军官开枪,高棒子连忙拉起招娣就往外跑,侥幸躲过了子弹。

  高棒子和招娣跑出内厅。

  七八个特务围了过来:“站住!”

  一特务大声喊道:“司令官有令,抓活的!”

  高棒子抡起板斧上下翻飞,砍倒了一个,鲜血窜涌,招娣向小门方向突围,可是寡不敌众,高棒子拉起招娣,踏上台阶,向外厅的方向跑去。

  高棒子拉着招娣跑进院落,四面八方的铃声延续着,院落四周涌来了许多鬼子、伪军和特务,高棒子和招娣被围在了中间。

  高棒子叹道:“我说不让你跟我来吧?这下好了,真死在一起了!”

  招娣问:“怎么?你不愿意和我死在一起?”

  高棒子愣了一下,笑了:“愿意……”

  招娣点点头:“早知你这么重情重义,头一回见面就和你入洞房好了……”

  “现在也不晚!爷们带你冲出去!”高棒子抡起板斧,向一个方向冲去。

  高棒子英勇无比,先用板斧,后抢夺敌人武器,杀死敌人若干,招娣虽也会武,但毕竟是个女孩儿,难免受伤,险些被控制住,每每多亏高棒子相救。

  高棒子拉着招娣从院落一头一直打到大门口,即将逃出之际,终于没了力气,负伤了,他和招娣双双累瘫在地上,十几把刺刀对准了他们。

  气喘吁吁的高棒子摇摇头:“媳妇,爷们尽力了!”

  招娣道:“杀了我!”

  高棒子一愣:“你说什么?”

  招娣咬着牙:“他们一直不开枪,是想要抓活的,不能让鬼子得逞!杀了我!”

  高棒子抡起板斧向招娣的颈部砍去,却停住了:“我下不了手……”

  招娣一瞪眼:“废物!”

  招娣用劲力气,用自己的咽喉向日本兵的刺刀扑去,日本兵连连后退。

  日本军官命令道:“抓住她!”

  刺刀退后,日本兵上前试图控制住招娣,高棒子又趁机砍死了一名日本兵,一把刺刀扎进了高棒子的肋下,他的板斧掉到了地上。

  日本兵上前将高棒子和招娣擒获。

  严加防范的孝兴城门,拉着马车的隆福走来,他背着包裹,是远道而来。

  城墙门口贴出了告示,很多人围着在看,马车上的瑛娘看到了女儿招娣和高棒子的画像。

  瑛娘的出现,立刻让日本兵和警察产生了怀疑。

  隆福凑近提醒:“二少奶奶……”

  瑛娘对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下了马车就凑向告示:“告示上写的啥?他们要对我二闺女咋样?”

  隆福道:“上面说,二小姐今天午时三刻就要被枪毙……”

  一群人冲上前将瑛娘围住。

  面对枪口,隆福下意识地护住瑛娘:“二少奶奶!”

  瑛娘绕过隆福,坦然面对:“你们眼神挺好,认得我?我是柳瑛娘,你们可以把我押到县政府去,我要见时少卿时县长!这位不过是我们隆家的老管家,你们用不着难为他。”

  警察判断着,请示日本军官,日本军官点头。

  瑛娘回身:“福叔,您赶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快找地方好好歇着去吧,别担心我!”

  说完,瑛娘跟着警察走了,隆福满眼热泪。

  时少卿快步走向被押在大厅里的瑛娘,他端详着:“瑛娘,我的瑛娘,你终于主动来找我了……”

  时少卿突然脸色骤变,大声喝道:“你回来干什么?上次我放走了你,池田司令官很生气,你这是回来送死的吗?”

  瑛娘笑了:“上次池田老鬼子生气,是因为你派出去的狗腿子半道上被我甩了吧?”

  时少卿脸色有些难看。

  瑛娘道:“那天是大年三十,你的狗腿子都喝了酒,又怕遇上豺狼虎豹熊瞎子,要不然我也甩不掉他们。”

  时少卿狡辩:“我是派了人,可我是派他们护送你的!我怕你一个女人走夜路不安全!瑛娘,半辈子了,我对你的心,你还看不懂吗?”

  瑛娘冷笑一声:“时少卿,半辈子了,你对我说的话,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时少卿被激怒了:“你……”

  瑛娘摇摇头:“我呀,也真是不会做人。这次回来有事相求,还不捡好听的说。唉,时县长息怒,在下柳瑛娘,恳请县长大老爷格外开恩,让我见见我的女儿招娣吧!”

  时少卿一摆手:“不行!她是司令官的要犯,我没法帮你!”

  瑛娘笑了:“少拿这种话搪塞我!我早听说了,鬼子的池田司令官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败光了家产,仰仗你时老爷出钱资助,才东山再起,他对你感恩戴德!我说得没错吧?我女儿被你们抓了,午时三刻就要枪决,我这个当娘的就想看她一眼,你不帮我?我可对你有救命之恩呐!”

  时少卿有些为难。

  时少卿带着瑛娘从办公室里出来,向侧面的小门走去,院落里,正赶上池田在佘小四的陪伴下走来。

  池田看见瑛娘一愣:“佘局长,那个女人我很面熟啊……”

  佘小四眼珠一转,大喝一声:“柳瑛娘——”

  瑛娘站住脚步。

  佘小四冲了过去:“好啊,真的是你!池田司令官,她就是柳瑛娘!偷袭您,把您炸伤了的柳五儿就是她儿子!”

  佘小四转向瑛娘:“司令官一直在悬赏抓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完,佘小四撸胳膊挽袖子要拿人的意思。

  瑛娘回手就是一巴掌,抽在正靠近自己的佘小四的脸上。

  佘小四被打得一愣:“我……”

  瑛娘瞪眼:“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也配跟我说话?”

  假装气急败坏的佘小四掏出枪来。

  时少卿喝道:“佘局长!”

  佘小四根本不理时少卿,怒吼道:“我毙了你!”

  池田上前:“佘局长……”

  佘小四转过头来。

  池田道:“你没看到柳瑛娘是时桑的客人吗?你不过是警察局长,怎么?连县长的面子都不给?”

  佘小四只好收起枪。

  时少卿微微鞠躬:“多谢司令官!”

  池田说:“如果我没猜错,柳瑛娘是要去监狱看她的女儿?”

  时少卿点头:“是,我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这件事,就私自做主了。”

  池田摆摆手:“不用了,人之常情。佘局长,配合皇军管理监狱也是你的职责,你带着柳瑛娘去吧。”

  佘小四敬礼:“是!”

  池田走进办公室,发现跟在身后的时少卿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怎么了时桑?”

  时少卿皱眉:“我怕佘小四把柳瑛娘放跑了……”

  池田笑了:“不用怕,这是我最后一次考验佘小四,我已经做好了安排。”

  时少卿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我说的嘛……”

  池田道:“没有钓到隆延宗这条大鱼,来的小虾米却是隆招娣,哈哈……有意思,这个游戏变得更好玩了!枪决隆招娣,仍然在他们隆家的庭院里!隆延宗跟我作对,我要让他的祖宗不得安宁!”

  瑛娘走进了她熟悉的孝兴监狱,她在走廊里一步步走着,佘小四一直跟着瑛娘的身后,他有些焦急。

  突然,歌声传来,正是铿锵有力的《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佘小四皱眉道:“怎么回事?”

  一名狱警上前:“报告佘局长,是那个男的,一直在唱,一会都不消停!就是这首要砍日本人脑袋的歌,唱了一百多遍了!”

  远处有站岗的日本人,佘小四向狱警使着眼色,狱警连忙收声。

  瑛娘的耳畔,歌声越来越近。

  拐过一个弯,瑛娘已经看到了双手紧攥着栏杆,扯着脖子向一个方向唱歌的高棒子。

  高棒子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29军的兄弟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29军不是孤军,

  看准那敌人,

  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杀!

  高棒子仿佛试图把声音传到某一个方向,所以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方向,没发现瑛娘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

  高棒子肋下正在淌着血,他坚定地向一个方向唱着歌,最后一个“杀”字被他大声地喊了出来。

  瑛娘叫道:“高团长……”

  高棒子一愣:“大婶,您怎么来了?你……”

  高棒子向后张望着,才发现瑛娘不是被押进来的。

  高棒子问:“您不是被鬼子抓来的?”

  瑛娘摇头:“不是,我是听说你和招娣被抓了,专门来看你们的……”

  高棒子突然“噗通”跪倒在地:“娘!招娣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请您成全!”

  瑛娘一愣:“啊?噢……好,好……招娣人呢?”

  高棒子道:“我看见她被押到那边去了,我怕她一个人害怕,一直在给她唱歌!”

  高棒子站起身,大声的喊着:“招娣,娘来了!求娘为我们主婚呐!”

  远处一间空牢房里,只有招娣一个人,她听到喊声难以置信:“娘,您在哪?我在这呢!”

  瑛娘听到招娣的声音连忙向那个方向跑去,又拐了一道弯,她看到了招娣。

  招娣大喊:“娘——”

  瑛娘快走两步,隔着铁栏杆拉住招娣的手:“我的招娣!”

  两只手攥在一起,瑛娘泪眼朦胧。

  招娣说:“娘,您可真有本事,能到这种地方来看我!”

  瑛娘苦笑:“娘没本事,日本人贴出了告示,午时三刻要枪毙你,娘没本事救你呀!”

  招娣点头:“我知道,我不怕!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死的光荣!虽然没能手刃汉奸隆牢生,可我亲手毙了一个保护他的日本鬼子!还和高棒子一起杀了好几个鬼子、汉奸!”

  说到牢生,瑛娘的脸变得阴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来杀牢生?”

  招娣回道:“替姐姐啊,姐姐怀了孩子,那是我们这个家的延续,她最好生个男孩儿,天宝哥答应让孩子姓隆了,我爹在天之灵一定会高兴,隆姓族人再也不敢看不起我们了!”

  瑛娘突然说:“你混账!”

  招娣一愣:“我说错了吗?”

  瑛娘铁青着脸,气得直哆嗦。

  招娣恍然:“娘,您不会是因为我要杀了汉奸隆牢生才生气的吧?您不会的!虽然您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可是您最讲大义。他身为隆家子孙,当了汉奸,连三叔都要杀了他,您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汉奸嘛,人人得而诛之!”

  瑛娘摇头:“别人可以,你不行!牢生就是牢生,他不是汉奸!”

  招娣反驳:“他已经当了特务队长,日本人的刽子手!他亲手枪毙了十个人,都是孝兴子弟军的亲人长辈!”

  瑛娘摇头:“我没亲眼看见我不信!”

  瑛娘环顾四周:“就是这间牢房,我就是在这生下的牢生。要不是福爷爷故意犯法,进来照顾我,牢生也许会死在娘的肚子里。出了监狱,我就抱着他一路向西去找你和盼娣,半路上被时少卿那奸贼算计,把孩子丢了……十七年了,娘日思夜想的牢生,怎么可能是你们人人都要诛杀的汉奸?”

  招娣露出诧异的目光。

  瑛娘接着说:“长大以后的牢生我见过,白白净净的,没有一丝凶相。他只会念诗,念的好听极了,他不可能开枪杀人!你和他,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们俩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居然要亲手杀了他?我恨你!”

  招娣吓坏了,“噗通”跪倒:“娘!”

  瑛娘板着脸:“别叫我娘!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瑛娘说完,快步离开。

  招娣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大叫一声“娘”,嚎啕大哭。

  一直远远跟随的佘小四,向瑛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拐过弯以后的瑛娘扶着监狱的墙痛哭着。

  佘小四追来:“二少奶奶,快别哭了!往前走右转,有个小铁门,我刚刚给下了锁。出了铁门一直奔北就是监狱后门,我也撤了岗,你快走啊!”

  瑛娘抬起头来看着佘小四,她又低下头去想了想。

  佘小四叹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二少奶奶,我没工夫跟你解释了,时少卿派了好几个人等在外面,你现在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瑛娘摇摇头:“我跑了,你娘、你媳妇、你儿子不就白死了吗?”

  佘小四吓了一跳:“二少奶奶?”

  瑛娘叹了口气:“我全知道了,刚才给了你一巴掌,别记恨我。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万一遇到你佘局长怎么办,想来想去,只能如此。”

  佘小四诧异,他没想到瑛娘早有准备。

  瑛娘说:“我不走,我刚才说恨招娣,是怕这孩子带着太多牵挂,走的不干不净,可我……”

  瑛娘泪如泉涌:“对了,我还有一件大事得办!高团长管我叫了娘,我可不能怠慢了新女婿!”

  说完,瑛娘擦了擦泪,向来的方向走去。

  县长办公室里,池田心平气和地喝着茶,并不停地让茶给时少卿,可是喝茶的时少卿心静不下来。

  时少卿的老管家从外面进来,想向时少卿禀报什么,见池田在,便缩在了一旁。

  池田笑了:“哎,说吧,你家老爷有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我吗?”

  管家尴尬:“哎,不是,不是!司令官,那我就打扰了……”

  时少卿不耐烦:“快说!”

  管家回禀:“柳瑛娘从监狱出来没跑,直接去了一个饭馆子……”

  没等时少卿有所反应,池田开口了:“饭馆子?哈哈……难怪这个女人让时桑神魂颠倒,她可真是不同寻常啊!女儿就要被枪毙了,她居然还有胃口下馆子?”

  时少卿有些尴尬,对管家说:“看着她,这次不能再让她跑了,不然,司令官会怀疑是我故意放她走了!”

  时少卿一语双关。

  管家会意:“是!”

  老管家出门,一名日本军官快步走进,“啪”的一个立正用日语汇报:“报告司令官阁下,刚刚收到了情报……”

  池田摆弄茶道的手停住了,他连忙伸手,一张纸条被递了过来。

  池田看着纸条,然后神秘地对时少卿道:“动了,终于动了……他们的所有军事力量,都离开了老巢,大战在即,我已经闻到了炮火的味道!”

  池田站了起来。

  日本军官询问:“要不要加强县城周边的戒备?”

  池田摇头:“不,取消所有防御,任凭他们来,不然,真正的战争永远也开始不了!”

  日本军官鞠躬:“是!”

  池田踌躇满志:“时桑,我想这一次,一定可以和老对手隆延宗,面对面的较量一下了!”

  时少卿应付着:“司令官必胜。”

  池田看了看表:“时辰差不多了,叫上我们的儿子,去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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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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