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郭靖宇2018-09-15 19:0313,543

  孝兴城靠近城墙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佘管家搀扶着隆夫人以及三叔公、四叔公、七舅爷等隆家一众宗亲来到了广场上。

  广场上有主席台,行刑台,旁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上面支好了凉棚。

  佘管家指着凉棚:“夫人,这个棚子,是洪县长专门让人给咱们隆家搭的。”

  隆夫人闻言有些得意,三叔公四叔公相互对视。

  三叔公问:“这姓洪的县长什么时候对咱隆家这么客气了?”

  四叔公也说:“就是啊,以前和隆家不是一直……”

  七舅爷赞扬了一句:“传宗他娘,你这个当家人这回算是英明,隆家家业再大,在孝兴也得和父母官打好交道。”

  隆夫人笑了:“七舅爷,我不糊涂,自从洪县长走马上任来了孝兴,我就一直想跟他打好交道。可我是个妇道人家,官场上的门道,江湖上的规矩,都弄不太明白,这一来二去的,不是弄巧成拙结了仇吗?幸好老三延宗回来了……”

  七舅爷好奇:“这么说,是延宗跟县长交的朋友?”

  隆夫人点了点头。

  三叔公赞叹道:“呵,隆延宗远渡重洋留学深造这十年,可真是没白去!”

  四叔公颔首:“是啊,这才回来几天?就让隆家跟洪县长化干戈为玉帛,高手啊!”

  听到长辈夸延宗,隆夫人自是更加得意。

  隆夫人道:“洪县长说了,今天这个场面,就是要为隆家做主出气,各位长辈,请吧。”

  众人得意洋洋,上了看台,按身份落座,隆夫人坐到了前排单独的座位上。

  警察们立正,洪县长带着一众官员走上高台阶,到主席台上落座。

  洪县长向隆夫人的方向张望,隆夫人也看向洪县长,两个人远远地点头致意。

  没看到隆延宗,洪县长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哎”了一声,向旁边张望。

  主席台边上站着一排警察,瘦高个佘队长也在其中。

  洪县长点指道:“那个,佘小四,你过来。”

  佘队长一愣,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洪县长点头:“对,就是叫你,过来。”

  佘队长连忙跑上台阶,点头哈腰来到洪县长身旁:“县长,您吩咐!”

  洪县长问:“我记得上次去隆家办差,好像你什么亲戚在隆家当管家?”

  佘队长忙回答:“姑姑,亲姑姑!那不就在隆家当家人身边站着呢嘛,隆家的大管家。”

  洪县长吩咐:“那隆夫人应该对你不陌生,你去帮我问问,她儿子隆延宗怎么没来?”

  佘队长敬礼:“哎,好嘞!”

  佘队长屁颠屁颠地跑向隆夫人的看台,来到隆夫人耳畔嘀咕着。

  隆夫人一愣:“你去回禀县长先生,就说犬子临时有急事,没赶回来。特别感谢县长先生的关照,等犬子回来,一定让他专程登门拜谢。”

  佘队长领命:“得嘞!”

  佘队长要走,被佘管家拉住。

  佘管家嘱咐他:“哎哎,你可得把夫人的话传明白了!”

  佘队长一拍胸脯:“放心吧姑姑,这么几句话我还传不明白?”

  说完,佘队长快步跑回洪县长身边。

  看着佘队长的背影,隆夫人对佘管家说道:“行啊,县长先生派他传话,你侄儿挺出息!”

  佘管家谦虚道:“都是您和三少爷抬举,隆家瞧得起他,县长才能瞧得起他。”

  佘管家笑成了一朵花。

  听完汇报,洪县长点了点头:“啊,知道了,下去吧。”

  佘队长跑了下去,远远地,洪县长抬头,向隆夫人抱拳,表示无所谓,隆夫人连忙站起身,点头示意。

  回到位置上的佘队长被县长亲自点了去办事,有些得意,腰杆挺的溜直。

  候斩处被单独隔开,重兵把守,戴着手铐脚镣的瑛娘被押了过来。

  见候斩处全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各个凶神恶煞,瑛娘明白,自己要被枪毙是真的了,她难以理解。

  瑛娘大声地嘶喊着:“我冤枉!我冤枉!我冤枉啊!”

  负责监斩的警察头大喝一声:“别喊了!”

  瑛娘噤声看向警察头。

  警察头命令道:“来人,把这娘们儿的嘴勒上,这么大喊大叫的,待会儿影响县长念判决书怎么办?”

  瑛娘更大声地喊着:“冤枉!冤枉!”

  可是已经有警察上前将她的嘴勒住,瑛娘被勒住了嘴,一时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铁链子叮当乱响,浑身是血的鬼见愁被四名警察架着来到了候斩处。

  鬼见愁高声吆喝着:“爷的好日子终于到了,二十年后爷又是……”

  鬼见愁突然停住了,他发现了瑛娘,而瑛娘也看见了他。

  鬼见愁难以置信:“娘们儿,你犯的什么罪呀?跟爷一起枪毙!”

  瑛娘哪里有心情理会他。

  鬼见愁一阵哈哈大笑:“哎呀,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的娘们儿陪着我!老天爷对我鬼见愁可真是不薄啊!”

  瑛娘有些厌恶,扭过了头。

  鬼见愁道:“娘们儿,咱俩一起升天,这是缘分!到天上咱就入洞房,咋样?哎呦,想想我就美!到了那头儿我不孤单了!来,娘们儿,让爷们儿先亲一口,亲一口!”

  说着,鬼见愁就凑向瑛娘,想去轻薄,瑛娘吓坏了,直往后躲,警察连踢带拉,鬼见愁被摁在了一旁。

  黄河之畔,四五辆马车的晁家班队伍正在河畔休整,每辆车上都堆着演出用的箱子,睡着了的盼娣和招娣躺在不同的两辆车上。

  河边风大,盼娣醒了,摇晃着脑袋,她睡得很不舒服。盼娣慢慢地跳下车来,去推招娣。

  招娣也醒了:“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只听得黄河的水声震耳欲聋。

  盼娣说:“这是黄河边上。”

  招娣问:“姐,师父是收下了咱们,可没说什么时候教武功,过了黄河,就算是学会了武功,咋回来救娘啊?”

  盼娣也着急:“就是啊,娘还被关在大牢里受苦呢!咱俩不能过黄河!”

  晁天宝走了过来,问:“你们两个,醒了?”

  盼娣和招娣点着头。

  晁天宝笑了:“师父真是神机妙算,一碗酒,保证你们睡到今天晌午,省得你们一大早醒过闷儿来,哭哭咧咧的惹他老人家心烦。”

  盼娣与招娣对视。

  盼娣疑惑:“师父故意让咱们喝酒的?”

  招娣摇摇头,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天前,在荒野一个黄土坡子下的避风之处,晁家班点起了篝火,正在休整。

  晁天宝端着两碗酒过来:“盼娣、招娣,师父叫呢!”

  正在啃着干粮的盼娣、招娣连忙来到晁班主面前,晁班主坐在高处,手里拿着一个小酒盅。

  晁天宝拿出大师兄的做派,把两碗酒送到了盼娣、招娣手里,吩咐道:“你们俩,敬师父一碗!”

  盼娣、招娣答应,向晁班主鞠了个躬,端着酒走上前。

  晁班主笑了:“干啥?师父的酒在这儿呢,这两碗是给你俩准备的。”

  盼娣愣了:“啊?师父,我们不会喝酒。”

  晁班主瞟了一眼晁天宝。

  晁天宝开口道:“会不会喝也得喝,这是入师门的规矩,这碗酒要是喝不下去,你们俩立刻走人,还想跟我们晁家班学武?没门儿!”

  盼娣和招娣很是为难。

  端着小酒盅的晁班主微笑地看着两个孩子:“听见没有?大师兄说了,祖师爷留下的规矩,师父也没法破啊!”

  招娣咬了咬牙:“喝就喝!”

  于是,两个孩子开始喝酒,但她们明显不会喝,刚抿了一口就被辣的直咧嘴。

  晁天宝道:“喝喝喝,这一碗全得喝了啊,一点儿都不许剩!”

  想起了昨天的事,盼娣和招娣连忙快步跑到晁班主面前。

  晁班主看着两个孩子,问:“醒了?”

  两个孩子点着头。

  晁班主叹道:“大醉一回就算是重生了!忘掉之前所有的事,从此以后跟师兄们好好学戏,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招娣急了:“师父,不行啊,我们俩得救娘!”

  盼娣也急:“是啊,师父,我们一定好好学,可是我们得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到本事,回去救我娘!”

  晁班主摇摇头:“傻丫头,我那天已经说过了,在我这里学的玩意儿,打不过警察更胜不了枪子儿,你们小姐俩,救不了娘的……”

  “那也不行,就是死我们也要救娘!”招娣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远处五六匹快马赶来,盼娣、招娣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见晁家班正在休息,为首之人翻身下马,一双皮靴踏在地上,来的竟是隆延宗。

  幸好,盼娣和招娣说话的位置被一个马车上的大箱子挡住,隆延宗无法直接看见她们。

  盼娣、招娣透过缝隙看见是隆延宗,吓了一跳。

  盼娣大惊道:“师父,是来抓我们的!”

  晁班主一愣,向晁天宝使了个眼色,晁天宝连忙快步跑向远处。

  隆延宗身后跟着隆家的四五个伙计,他走了过来:“请问,有没有两个小姑娘跟你们戏班子在一起?”

  晁家班的师弟师妹们相互看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晁天宝快步赶到:“嘿,这位大爷,您要听戏呀?来不及了,只能跟着我们过黄河了,师父有令,在黄河以东我们不唱了!”

  隆延宗摇头:“我不听戏,我是来找人的,有两个姑娘跟你们在一起,交给我!”

  晁天宝道:“姑娘?我倒是有几个师妹,师妹们全站出来!”

  一下子跑过来四五个小女孩,都是练家子的短打扮。

  晁天宝指着她们:“我的师妹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有没有您要找的?”

  伙计们分辨着。

  隆延宗板着脸:“你们的班主在哪儿?”

  说着,隆延宗推开晁天宝,向晁班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晁班主端着小茶壶,从车后面转了出来:“这位大爷,您找我呀?”

  隆延宗一抱拳:“班主,昨天在平丰镇我看见过你们搭台唱戏。”

  晁班主点头:“是,昨天小班是在平丰镇。”

  隆延宗说:“我听说有两个女孩子,一个这么高,另一个这么高,跟着你们一起走了,这两个女孩子是从我家里跑出来的,请把她们交给我。”

  晁班主镇定自若:“两个女孩子?哦,想起来了。闹着要拜我为师,学武功来着,说什么要砸牢劫狱救出她们的娘,真是胡闹,被我撵走了!”

  隆延宗狐疑道:“不对吧,有人亲眼看见那两个小姑娘跟你们一起离开的平丰镇!”

  晁班主摆手否认:“这怎么可能呢?本人行走江湖从来不打诳语。”

  隆延宗威胁道:“班主,你要这么说我可搜了,我若搜出来,你就是拐卖人口,我要带你去见官,警察会判你坐牢!”

  晁班主满不在乎道:“想搜您就搜吧。”

  隆延宗一挥手,四五个伙计就要上去搜。

  晁天宝却不干了:“我看谁敢动!”

  说着,晁天宝顺手从车上抄起一把片子刀来,耍得哗哗作响,一个戏曲的亮相,就要拼命。几个师兄弟也都抄起棍棒花枪等摆好了架势。

  隆延宗蔑视地笑了:“哼,看来是有鬼呀!班主,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晁班主点头哈腰,回过头来瞪着晁天宝:“混账,还不带着师弟们让开!你看看这位大爷的穿着打扮,这是贵人,咱得罪的起吗?”

  晁天宝很不情愿地带着师弟们让开,这下隆延宗反而有些糊涂了。

  晁班主道:“搜,搜,大爷,您请随便!”

  隆延宗一挥手,下人们上前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并把两个箱子搬下来翻,发现所有的箱子里都是演戏的道具衣物之类,并没有藏人。

  下人跑到隆延宗面前,向隆延宗禀报着,隆延宗觉得诧异,又在所有的箱子里巡视了一圈,确实没人。

  隆延宗摇了摇头,向晁班主抱拳:“班主,不好意思,得罪了!”

  说完,隆延宗带人离开,几匹马扬尘而去,他没有发现车的底部用两条布勒着,盼娣和招娣就被藏在车板之下。

  见隆延宗一行走远,晁班主才挥了挥手:“天宝,去把她们放下来。”

  晁天宝向盼娣、招娣藏的那辆车走去。很快,招娣、盼娣被领着从车底下钻了出来,来到晁班主面前。

  晁班主回过身来:“你们认识这个人?”

  盼娣点头:“他是三叔,就是他买通了县长,把我娘抓起来了!”

  招娣说:“对,他和奶奶一样,都是坏人,想害死我娘!”

  晁班主摇了摇头:“哼,都说穷人苦,这富贵人家,人心更是歹毒!不用问,肯定也是为了争夺家产,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晁班主继而叹了一口气:“想想师父刚才说的话吧,忘掉过去的所有事,十年之内,咱们晁家班绝不回孝兴,以免你们两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再受奸人所害。”

  盼娣问:“十年?师父,那我娘要在大牢里待十年?!”

  招娣急了:“就是,不行啊,十年太久了,我们等不了,不能让娘在大牢里待十年!”

  “你们的娘?”说着,晁班主从腰里拽出一张布告来,“这上面写着呢,你们的娘不会在牢里待十年的……”

  说着,晁班主展开了布告,他不知道盼娣和招娣认字,两个孩子已经抢着凑上前去看。

  招娣张大嘴哭了起来:“娘——他们要枪毙我娘——”

  盼娣也哭嚎起来。

  布告上,画着X的柳瑛娘的名字非常醒目。

  晁班主很诧异:“这么小的女娃子居然都认字。”

  两个孩子哭着跪倒在地。

  盼娣哀求:“师父,求求你了,快带着我们去救娘吧!”

  晁班主摇了摇头:“孩子,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今天就要枪决,谁也救不了了……”

  晁班主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太阳,太阳四射着光芒,明明是青天白日,却可能有人含冤而死。

  晁班主叹气:“你们娘受难的时辰应该已经到了,你们俩就对着黄河磕个头吧,送送娘……”

  盼娣和招娣哭得绝望,晁班主上前架起两个孩子,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两个孩子上前两步,跪倒在黄河之畔,对着大河磕头。

  盼娣、招娣:“娘——”

  两个孩子叩头,浩瀚的黄河咆哮着,似乎在回应她们。

  孝兴城墙广场上,一直坐在边上的警察局长凑到洪县长身旁:“时辰到了。”

  洪县长点了点头。

  于是,警察局长来到麦克风前大声道:“肃静——”

  广场一下安静了下来。

  警察局长命令道:“将人犯柳瑛娘押上来!”

  通过麦克风,声音传到了候斩处,瑛娘瞪大了眼睛。

  鬼见愁骂道:“奶奶的,混蛋!干嘛先对女人下手?你们这群臭老爷们儿,各个都是混蛋!你瞧瞧把这娘们儿吓的,都哭了!要枪毙先枪毙老子呀!老子十五岁杀人,生吃过人的心肝肺,这辈子身上少说也背着几十条人命,还都是达官贵人!枪毙我,让我给这女人探路去!”

  监斩的警察不耐烦了:“鬼见愁,你别搅合了!带走!”警察头一挥手,两名警察拖起瑛娘就走。

  鬼见愁喊着:“娘们儿,别怕,一闭眼睛的事,到了那头你可等着我啊,爷们儿马上就追来,咱俩还得拜堂成亲入洞房呢!”

  众目睽睽之下,柳瑛娘被押上行刑台。

  一辆汽车静悄悄地驶来,停在人群之后,汽车里的时少卿注视着柳瑛娘,只见警察上前把柳瑛娘绑了个结结实实。

  瑛娘始终在挣扎着,她希望用牙把勒嘴的带子咬碎,突然她停住了动作,向隆家众人所在方向望去。

  瑛娘皱了皱眉头,她不是个糊涂人,一下子明白了,隆家这么多人被礼遇来观看自己被行刑,一定是隆家想要自己的命,本来就觉得冤枉的瑛娘更加愤恨。

  车窗里的时少卿愤恨道:“专门给隆家搭了凉棚?这姓洪的县长吃了隆家多少好处?奶奶的!这个从西洋回来的隆延宗跟我大哥长得一模一样,心肠可够狠的!”

  隆夫人回避了瑛娘犀利的目光,她拿出了隆家当家人的高傲气势。

  王婆子扶着隆万氏而来,隆万氏快走了几步上凉亭。

  隆万氏假意道:“婆婆,对不住啊,我来晚了。我本来呀是想带您的大孙子一起来看妖女被枪毙,可是您大孙子他宅心仁厚,不爱看死人,怎么说都不来,一来二去就耽搁了,没赶上陪您一起走。”

  隆万氏想给自己找个座,可是发现座位都满了。

  隆万氏自己找话说:“长辈们都来了噢,我这个小辈的也没个座儿。婆婆,那我就站您身边伺候着吧!”

  隆万氏自说自话,隆夫人也懒得理她,不尴不尬。

  隆万氏瞟着台上:“呦呦呦,你瞧这妖女,要挨枪子儿了还恶狠狠地瞪您,真气人!”

  隆夫人知道柳瑛娘在瞪自己,自是不悦。

  隆万氏又说:“还好,今儿个县长替您解气了,您没少破费吧?您说我们这么大个隆家,之前还就收拾不了这么一个妖女,也真够让人笑话的!”

  隆夫人闻言更是不悦。

  此时,洪县长来到了麦克风前,咳嗽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主席台。

  洪县长开口了:“各位同僚、各位知识贤达、各位商界先进、各位学生栋梁、各位农牧渔工、父老乡亲,本人到孝兴主政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主持公审公判大会,今日要判决死刑的两个犯人,一个,就是被绑在那里的悍妇柳瑛娘;另外一个,是七十二寨的恶匪鬼见愁!这两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公开枪决,就是要警醒世人,违法做恶,国法不容!”

  洪县长的身后,大字写着标语“悍妇柳瑛娘,恶匪鬼见愁公审公判大会。”

  瑛娘不服,她挣扎着。

  洪县长说:“下面宣读政府对柳瑛娘的判决书。”

  听到自己的名字,瑛娘怔住了,她看向洪县长,想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

  主席台上,洪县长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洪亮:“悍妇柳瑛娘,孝兴蘑菇镇人士,假冒孙姓,嫁与隆家二公子隆继宗,育有三女。不守妇道,与人通奸,勾结奸夫骗取继宗货栈之巨额货款,并与奸夫合谋害死亲夫,其奸恶令人发指!孝兴隆家当家人宅心仁厚,念其是三个孩子的娘,并未报官。不想半月之后,柳瑛娘又在其娘家蘑菇镇纵火行凶,烧死娘家兄长柳栓子,其凶残难以置信!二罪合一,罪不可赦,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人群中有些老百姓指指点点,看着被绑在行刑台上的瑛娘,多数老百姓表现出憎恶的神情。

  瑛娘一直在用牙咬着勒嘴布,她想为自己鸣冤。

  洪县长朗声道:“准备枪决!”

  警察局长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刽子手跑向行刑台,两条大杆枪同时端了起来,枪栓被拉的巨响。

  瑛娘无法咬断勒嘴布,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低沉而含混不清的声音:“我冤枉——”

  虽说有东西勒着,但是瑛娘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见。车里的时少卿心如刀割,不忍抬头。

  凉棚里的隆夫人嗤之以鼻,隆万氏撇着嘴,隆家宗亲都甩着袖子,恨不得赶紧开枪,为隆家除掉这个令他们蒙羞的女人。

  洪县长也听到了瑛娘的喊声,但他假装没听见。

  洪县长高声喊着:“预备!”

  说着,洪县长举起手来,他的手只要挥下去,瑛娘的命可就没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阵大乱,人高马大的隆福挤开人群,高声喝喊着:“枪下留人!”

  隆福从时少卿的车前经过,时少卿有些意外。隆家人一见是隆福,都有些尴尬。

  佘管家连忙冲下台阶,拦住隆福。

  佘管家低声道:“隆福,这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赶紧回去,别给隆家丢人现眼!”

  “你让开!”隆福拨开佘管家冲到了广场中间。

  “枪下留人哪!柳瑛娘她是被冤枉的!”隆福高声叫道。

  台上的洪县长瞪大了眼睛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到这里来捣乱!?妨碍公务是要坐牢的!”

  隆福不卑不亢:“洪县长,刚才她喊出来的声音你难道听不见吗?她有冤情,为什么不让她鸣冤?!”

  警察局长不耐烦道:“你赶紧滚一边儿去,少捣乱,要被枪毙的人犯没一个不喊冤的!”

  隆福一愣。

  洪县长说:“你听见了吧?警察局长身经百战,对人犯临死前的伎俩清楚的很!她喊冤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想晚死一会儿!”

  隆福摇头:“不,我们家二少奶奶是真冤!大伙看看,她被勒着嘴。若是没有冤情,为什么不让她讲话?这样草菅人命,在大清朝也是没有的事!”

  洪县长大怒:“混蛋!你说出这样的话,不会是复辟党吧!?”

  隆福摇头:“我就是隆家的下人,看大门的,复什么辟?”

  隆家的宗亲们觉得隆福丢人,一直在议论。

  七舅爷本来就看隆福不顺眼,他站起身来喊着:“洪县长好眼力,这个隆福他就是想复辟,不信你让人把他的帽子摘下来看一看,他脑袋瓜子上还顶着猪尾巴呢!”

  立刻有人哄堂大笑。

  三叔公、四叔公等隆家的很多人都知道隆福留着辫子,可是隆福平时戴个瓜皮帽将小辫子扣在下面,外人并不知道。

  隆福愣住了。

  洪县长大喝一声:“有这等事?来人,把他的帽子摘下来!”

  见隆福推搡了佘管家,佘队长本来就不高兴,他连忙冲了上来,在两个警察的帮助下,摘掉了隆福的帽子。

  果然,隆福的小辫子垂了下来,广场上的很多人都嘲笑着隆福。

  瑛娘看到隆福被羞辱,很是不忍。

  洪县长道:“果然留着辫子,这等腐朽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闹法场?!隆家的当家人,这可是你们家的下人?”

  隆夫人有些尴尬:“是。”

  三叔公咳嗽一声:“虽说是隆家的下人,可他仗着年轻的时候立过一些功,可是不拿自己当奴才!当家人是个女人嘛,她心软,一直就没教训他!”

  四叔公搭茬:“就是,一个老奴才这么大胆子,都是管教的少!”

  隆夫人更是尴尬:“县长先生……”

  洪县长看出了隆夫人为难:“既然是隆家的下人,那就给隆家个面子,你们他带回去好生看管,别再让他出来给你们隆家丢人了!”

  佘管家看隆夫人点头,连忙挥手:“来几个人,快把隆福给带回去。”

  三四个壮实的家丁冲上前来。

  隆福一挥手:“都给我一边去!”

  家丁们多是隆福当管家时调教的,一见隆福发怒,哪敢上前。

  佘队长和两名警察看着隆福发威,刚要动怒,隆福已经开了口:“我是隆家的下人,可我不是奴才,我跟隆家可没有卖身契!只要我乐意,随时可以离开隆家!”

  隆夫人、三叔公、四叔公、七舅爷闻言很生气。

  隆福继续说道:“再有,我这一把年纪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早就活明白了,用不着谁来管教我!”

  隆万氏凑到隆夫人面前挑事:“这、这、这老东西可越来越不像话了!婆婆!”

  隆福接着说:“县长先生,怎么?我留着辫子就不配在这里讲话?!那好!我剪了它!父老乡亲们,谁带着剪子呢,借我隆福一用!”

  还真有好事者,一个扛着招牌的剃头的师傅闻言大声道:“我这有!我这有!”

  剃头师傅挤过人群,将剪子递给隆福,隆福接过剪子咔嚓一声将小辫子剪掉,“啪”地甩在了地上。

  洪县长有些意外,隆夫人及一众宗亲也很意外。

  瑛娘看着隆福剪掉了自己的辫子,十分心痛,她想起了当年的一幕。

  多年前的一天,瑛娘在给继宗揉着肩。

  瑛娘感叹道:“福叔对你可真好。”

  继宗点头:“那是,小时候我懒得走道儿,他就拿肩膀扛着我,最多一回,扛了我十里地!”

  瑛娘笑道:“十里?那还不把福叔累坏了?”

  继宗摇头:“没事,那时候他腿脚还好,身体又壮实,我呀,怕掉下去,就揪着他小辫子,可稳当了!”

  瑛娘问:“福叔还留着辫子?”

  继宗回答:“嗯,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不能剪辫子,剪了辫子命就没了,所以他一直留着。平时不敢让别人看见,就用帽子把小辫子给扣住,主要是怕被政府当复辟党!”

  想到这些,瑛娘心疼地看着剪掉辫子的隆福,泪下。

  隆福向行刑台走了两步,“噗通”跪倒在地:“二少奶奶,二少爷那么信任我,他走了我理应照顾好您,照顾好三位小姐,可是……都怪隆福……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你们离开孝兴我就应该跟着伺候!”

  隆福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隆福接着说:“看到了要枪毙您的告示,我就直奔了蘑菇镇。到了那儿一打听,您放火的时候房子里并没有人,那柳栓子不是您烧死的!我就想,得为您洗清冤屈呀!于是我就在蘑菇镇找到了证人,可是……老朽无能,走在半路上让那证人跑了!我想再回蘑菇镇,来不及了。我怕到时辰赶不到法场,就自己来了!不过二少奶奶请放心,政府不是糊涂的政府,县长不是混蛋县长,他们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不明不白地枪毙您的!”

  瑛娘点着头,她对隆福充满了信任和感激。

  隆福是个智慧的老人,他故意把这番话对瑛娘说,实际上就是说给在场的老百姓,说给洪县长听的。

  洪县长的脸色非常难看。

  隆福起身:“洪县长,隆福刚从蘑菇镇回来,那儿的人都知道,柳栓子不是好东西,他是个大烟鬼!把我家二少爷的三小姐卖给了人贩子,还要将大小姐、二小姐和二少奶奶全卖了,二少奶奶一气之下才放火点着了房子!那个时候柳栓子并不在家,绝不是二少奶奶行凶杀人,请县长明察!”

  隆福一口气将话说完了。

  洪县长怔了半天,脸色通红,他转过头看向警察局长,问:“谁办的案子?”

  警察局长回话:“是我亲自督办的!”

  洪县长道:“隆福说的这些话……”

  警察局长瞪了一眼隆福:“一派胡言!县长,请看,我这里有这个案子的所有卷宗。光蘑菇镇亲眼目睹犯妇行凶的就有不下十人,验尸作证的也有八人之多,各个签字画押,铁证如山,怎么能错的了?”

  说着,警察局长举起卷宗给洪县长。

  洪县长接过卷宗,确实,一大串大红手印摁在卷宗之上,很是显眼。

  洪县长看了一眼隆福,没搭理他,转对凉棚中的隆夫人大声道:“你们家这个看门的老头……是不是……”

  隆夫人反应没有那么快,不知道该说什么。

  隆万氏立刻接话道:“隆福老了,前两年还得过失心疯,喝了半年的药才稍微好一点,花了家里不少钱呢!准是这阵子没好好吃药,又犯上疯病了,县长先生,他刚才说的都是疯话!佘管家,你还不派人赶紧把隆福绑回去!?”

  佘管家也觉得下不来台,连忙一挥手,隆家的十几个下人都冲过去绑隆福!

  隆福挣扎着,叫喊着:“我没疯病!二少奶奶冤枉!冤枉!你们不能草菅人命!”

  隆福已经拼了老命,下人们很难拽动他,被绑着的瑛娘看的是泪眼模糊,但是又帮不上忙。

  正在这时,洪小姐从一个方向挤进广场,她喊一声:“你们住手!”

  众人都知道洪小姐的身份,看向她,停住了手。

  发现洪小姐挺身而出,大家都很意外。

  洪小姐对叔叔说:“洪县长,这位老人家我见过,不止一次,他根本没有什么疯病。”

  洪县长一愣:“你来捣什么乱?他有没有病隆家的人难道不比你清楚?”

  洪小姐被噎住了,她换了一个语气,高声道:“尊敬的县长先生,您是我的叔叔,亲叔叔,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从小您教我写大字,长大后您教育我什么是三民主义。”

  洪县长听了有些尴尬。

  洪小姐接着说:“这位老人家刚才说的没错,既然是公审公判大会,为什么不让柳瑛娘鸣冤?不听人辩解直接枪毙?民权在哪里?大家都看到了,柳瑛娘被勒着嘴,这合乎情理吗?她有什么冤情,为什么不让她说出来?难道你们当官的不敢!?”

  瑛娘使劲地挣扎着,她想咬断勒嘴布。

  柳瑛娘的这一动作,一下子成了整个广场的焦点,老百姓中立刻有议论。

  一个大伯说:“就是,怎么不让说话啊?”

  一个卖菜的大姐说:“隆家出来的少奶奶要被枪毙,我们还真想听听她说啥!”

  一个老大娘说:“就是,就是,大伙儿都来了,你们着什么急放枪啊,到底咋回事让大家弄个明白呀!”

  卖菜大姐高喊:“让这个女人说话!”

  大伯也喊:“让这个女人说话!”

  很多人都跟着喊:“让这个女人说话!”

  车里的时少卿自言自语道:“她是来替瑛娘说话的?这个洪小姐还真是个不赖的女人!”

  洪县长没想到老百姓发出了声音:“这……谁勒了她的嘴啊?”

  警察局长此时很是尴尬。

  监斩处的警察头从远处跑了过来:“回禀县长,这个女人一直在乱喊乱叫,我们怕她影响了公审才勒住她的嘴。这也是惯例,人要死了,都会胡言乱语,任凭她胡说就没法审判了!”

  洪县长连忙说:“大伙儿听见了没有?这是惯例!”

  老百姓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洪县长转身对洪小姐:“凤鸣,你不要捣乱了,这没你的事,赶紧离开!”

  洪小姐很不高兴:“怎么能说没我的事呢?我跟柳瑛娘认识好几年了,我就不相信她会杀人!在场的父老乡亲们,我是洪县长的侄女,我叫洪凤鸣,桐城人,自从我叔叔到孝兴上任,我就跟着来了。在孝兴三年,也没认识太多的朋友,但是被绑在那里的柳瑛娘,和她的先夫隆继宗,算是我的朋友。”

  洪小姐看向瑛娘,瑛娘想起了与洪小姐相识的几个瞬间。

  洪小姐接着说:“昨天我去了古风村,柳瑛娘一家在那儿住过十年,村里的人都认识她,听说瑛娘要被枪毙,好几位乡亲说什么都要和我一起来送她……”

  话音未落,一众古风村乡亲挤了出来,最前面的正是郝大叔、郝大婶。

  郝大婶一见到被绑在行刑台上的瑛娘,满脸的泪水。

  郝大婶哭着问:“瑛子……你女婿死了,婆家虐待你,你没地儿住了才回的古风村,咋不跟大婶说实话啊?”

  郝大叔埋怨自己:“就是啊,也怪我脑袋瓜子笨,没看出来。”

  郝大婶又说:“家里三口窑,你要是实话实说,娘四个都留下,跟大叔大婶一起住,咱们也住得下呀!”

  郝大叔也说:“就是,你要留在咱古风村,哪能出事呢?都怪大叔,图便宜买了你们的窑和地!”

  郝大婶泣不成声:“是啊,我们对不起你爹娘啊!”

  瑛娘被绑着,面对老乡亲,真是百感交集。

  这时,古风村一个乡亲开口了:“行了,老郝,你们两口子别哭咧了。”

  郝大叔郝大婶渐渐收声。

  这个乡亲转向洪县长:“上面站着的大官老爷,瑛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心善,小猫小狗都不伤。她还救过隆家二少爷的命,要不然,也不会嫁给隆家,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郝大叔的邻居接话道:“就是,瑛子是好女人,干不出你刚才念的那些事!她和她女婿两人好的……她女婿在古风村住了十年,稍微重点儿的活儿瑛子都没让他干过,你到古风村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说瑛子勾结奸夫,害死亲夫?我不信!准保有人造谣!”

  郝大叔和郝大婶齐声附和:“就是!就是!”

  郝大叔说:“你刚才念的那些不可能是瑛子干的,没人信!”

  郝大婶也说:“我们从古风村大老远来就是来作证的,我们能证明瑛子是好人,快把她放了吧!”

  被绑在那里的瑛子感动的热泪盈眶。

  老百姓议论纷纷,广场上嘈杂之声骤起。

  洪县长非常生气:“肃静!肃静!这里是公审公判大会,不是让你们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你们看!”

  洪县长高高举起卷宗,卷宗上的大红手印。

  洪县长道:“这上面这么多人摁了手印,证明她烧死了她亲哥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都退下!”

  汽车里,时少卿气道:“狗日的洪县长,也不知道隆家到底给了他多少钱,他这么替隆家办事!”

  车旁站着的管家知道时少卿气不顺,不敢插嘴。

  警察上前:“退后!退后!”

  古风村的乡亲们一见警察,没了主意,想往后退。

  洪小姐怒视着轰人的警察:“你们干什么?你们的枪口应该对着老百姓吗?”

  警察们都知道洪小姐的身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洪小姐走上前去:“洪县长,您说的没错,今天是公审公判大会,不是说家长里短的时候。我只请求你让柳瑛娘开口说话,她到底是不是有冤情,你难道不应该听听吗?”

  洪县长压低声音:“别在这儿捣乱,快回去!”

  哪成想,在人群中有一个老太太突然高声道:“这个姑娘说得有理,被绑着的那女人,看面相就不像坏人,你们当官的也不能说枪毙就枪毙吧?就算要挨枪子儿,还不让人诉诉苦了?我们大伙儿都想听听到底是咋回事儿,这老勒着嘴算个啥啊?”

  “就是!就是!让她说话!”

  “什么惯例,你们警察就会编故事糊弄我们老百姓!”

  “让柳瑛娘说话!”

  “让她说话!”

  一时间炸了窝,老百姓一阵大乱,纷纷议论,弄得洪县长有些下不来台。

  洪小姐也压低了声音:“叔叔,你听见了?这是老百姓的心声!”

  洪县长埋怨道:“都是你捣的乱!”

  洪小姐说:“我是不想让您犯错。”

  洪县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洪小姐。

  洪县长对着麦克风高声道:“肃静!肃静!既然大伙儿都想听她说,那就让她说,我这个一县之长也想把事情弄清楚!”

  洪县长看向警察局长,警察局长无奈,一挥手。

  佘队长好显摆,抢在别人之前快速跑上台去,从身后解开瑛娘的勒嘴布。

  瑛娘的嘴被松开,她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听瑛娘说什么。

  瑛娘的声音非常低,像是跟自己说:“我冤枉……冤枉……枪毙了我,孝兴必定冬日响雷,六月飞雪!”

  瑛娘的声音由低到高,现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伴随着瑛娘的热泪,很多老百姓都开始同情瑛娘。

  车里的时少卿一下子掉出了眼泪,他喃喃道:“瑛娘,你受苦了……”

  可是七舅爷听不惯了,他大喝一声:“什么冬天打雷,六月飞雪,你以为你是窦娥呀?!人家窦娥是良家妇女!你呢?你本来就是河姑妖女,十四岁祭黄河没死你就成了妖,你还敢喊冤?!”

  三叔公、四叔公等隆家宗亲都认为七舅爷说的有理。隆夫人、隆万氏、佘管家等人的目光看着瑛娘。

  面对七舅爷呲牙咧嘴的叫嚷,瑛娘平心静气地轻声道:“记得三年前我随夫君回孝兴隆家的头一天,县长先生就给我做过主。您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现在是民国了,拿活人祭黄河就是利用封建迷信杀人害命,您会为我做主的!县长先生,您说过这样的话吧?”

  洪县长一愣:“……啊,是啊!”

  洪县长指着七舅爷:“那位老先生,你刚才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河姑妖女,封建迷信!”

  七舅爷一下子被噎住了,他尴尬地坐回到椅子上,隆家的一众宗亲都黯然失色。

  所有人又将目光集中向瑛娘。

  瑛娘接着说道:“我曾经是河姑,七岁那年,我爹暴病而亡,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力,他一死,娘、哥哥和我该怎么活就没了指望。娘哭了三天三夜,病倒了,郎中说,要是没钱抓药,也得归西。一边是病倒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娘,一边是停在家里没钱发丧的爹……正赶上隆家派人到蘑菇镇找河姑,我就求我娘,我说,娘,送我去试试吧,万一被选上,换些钱回来,给爹置口棺材,给您抓药看病,也算是我,没白来这世上一回……”

  听到这些,有同情瑛娘的老百姓抹着眼泪。

  瑛娘说:“后来,我真的当上了河姑,一直被关在隆家的祠堂里,七年,从没见过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星星。直到十四岁那年,他们给我穿上了大红嫁衣,说,我的好日子到了……黄河之畔……”

  瑛娘回忆起死里逃生的种种经历,似乎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是有意要逃的,可能是因为没捆住手脚,掉进大河里才没被淹死,又被浪头冲上了岸。古风村的老孙头夫妇救了我,要收我当干闺女。我把实话都告诉了他们,我说我是河姑,会给二老带来不吉利!可是两位老人家说,他们是穷苦人,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饿死在荒郊野外!他们说,只要我能为他们养老送终,他们就拿我当亲闺女一样待!”

继续阅读: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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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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