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姜悔2018-04-29 23:003,553

  剑奴被自己主子气得不行,沈京烛卖了一夜的关子,就是不说凶手是谁。他一直和主子在一起,半步都没有离开,但是现在沈京烛知道了真凶,而他不知道,直让他抓心挠肺,整整难受了一宿。

  第二日衙门放出告示,说要再审陈定方中毒案。

  剑奴在街上买包子的时候看到消息,匆匆付了钱往茶馆里找到正在喝茶的沈京烛道,“郎君,衙门又要重审朱刺一案。”

  沈京烛撇了撇茶沫子小啜一口,“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剑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郎君就不想去看看,究竟谁是真凶吗?”

  沈京烛摇摇头,“没兴趣。”

  剑奴眨巴眨巴着眼睛,“郎君……”

  沈京烛一口茶差点呛到,剑奴又换了个方向眨巴眨巴眼睛,“郎君……”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漾起了一丝水花,他搁下手中的茶盏,拍了几文钱在桌上,对剑奴道,“走吧。”

  少年的脸上终于绽开了花。

  陈定方之案再度开审,衙门口簇着的人更多。剑奴用尽全力才挤出个空位,忙护着沈京烛站定。衙役呼过威武之后,周县令端端正正坐在明镜高悬匾下,呼道,“带犯人朱刺。”

  片刻之后,朱刺便被带了上来。

  她在堂上跪得笔直,“小人朱刺拜见县爷。”

  周知县脸抽了抽,道,“听说你在狱中叫冤?”

  朱刺道,“县爷明鉴,陈定方之死,另有隐情。”

  周知县重拍惊堂木,“凶手是谁?”

  “此案很简单。”朱刺细细说道,“并没有人杀陈定方,他是自己死的。”

  堂下唏嘘一片。

  剑奴急得直跺脚,明眼人都知道陈定方是被毒死的,仵作验尸结果也是毒杀。她说是自己死的,这不是自己找死!他将乞求的眼神落在了沈京烛的身上,思索着待会儿要怎么求他。

  周县令也急了,眉头皱得老高,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仵作验尸说他是毒死的。”

  朱刺道,“禀县爷,陈定方虽然是自己死的,但也是毒死的。但他不是死于下毒,而是死于疯狗症,船泊扬州的那天,陈定方被狗咬了。不知县爷是否知道,如今扬州城有多少疯狗?”

  周县令略一思索,“扬州城这段时间的确闹过一阵疯狗患,本官也派了衙役去治狗患。你说陈定方死于疯犬症,那他的钱袋又做何解释。”

  朱刺又道,“我们这次乘坐的船,船舱两面对称,各设七间房,小人所住的那间和陈定方所住的那一间正好都在两面船舱的正中,彼时天黑灯昏,陈定方又醉酒。所以他醉酒后误进了小人的房间,想来应该还在小人的房间喝过水,小人回房后,发现茶盏被动用过。陈定方进了小人房里后,随手将身上的钱袋塞到小人枕下。昨日杜如海说过,陈定方醉酒的时候总共出去吐了两次,第一次遇见小人,送了他一块马蹄糕;第二次出去的时间稍久,他们到船外找了,没能找到,当时他正在小人房间睡着,所以他们找不到。他酒醒之后,发现自己进错了房间,慌里慌张走了,钱袋也忘了取走。”

  “然后小人发现船泊扬州那天他在文轩斋买了很多笔墨纸砚,小人后来去斋里问过老板,前日陈定方的的确确在文轩斋买了很多东西,他还看上了一方价格不菲的古砚,因为费资不少,他纠结了一时,央老板留到第二日。他第二日醒来之后,心里仍旧放不下那块古砚,于是一大早便赶往文轩斋,但,他走到半路上就发现钱袋不在身上。于是他原路返回,在地上找他的钱袋。殊不知,一夜酒醒,他将钱袋放在小人枕下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当时案发地有一块素锦的白帕子。”朱刺从袖子里摸出剑奴在水中捞起来的帕子递出来,“就是这一块。”

  她转过身,目光定在人群中的沈京烛和剑奴身上,“发现这块帕子的时候,这两位兄台还有两位官差也在场,可以为小人作证,这帕子的确是小人在河里发现的,不是小人扔下去的。”

  剑奴伸着手,肯定道,“对,是在下发现帕子的,还是在下亲手捞起来的。”

  说完他还拉了拉沈京烛的衣襟,沈京烛望着朱刺,扬眉道,“没错。”

  朱刺看着他,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转身道,“这块帕子和陈定方的钱袋,料子十分相似。不信,县爷请看。”

  就近的一个压力端着托盘上来,托盘中放着陈定方的钱袋,朱刺将帕子搁在旁边。衙役将托盘拿到给周知县,他反复看了看,的确很相似。

  “陈定方看到这条帕子,以为是自己丢失的钱袋,于是走到案发地。他刚要捡起帕子,体内的疯犬症犯了。疯犬症犯了最畏水,他在水边犯病,犯得更重,病犯之下,栽倒在水中。当时时间尚早,无人来救,于是白白断送了性命。因为他中了疯狗症,尸体与中毒看起来别无二致,所以,大家就都当他是被毒杀的。”

  周县令目瞪口呆,一一传了文轩斋的掌柜、船主人、杜如海之后,皆如朱刺所说。

  朱刺道,“小人所言非虚,陈定方的身上应该还有被狗咬伤的伤口,县爷可派人再重新验尸。”

  周县令吩咐下去,“来人,着仵作再验陈定方的尸首。”

  衙役领命飞奔而去。朱刺盯着自己的脚尖,很快仵作就回到堂上,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磕头道,“县爷,陈定方的尸首,其大腿后外侧的确有两粒狗牙印。”

  此案真相大白,朱刺无罪当场释放。

  朱刺昂首出了衙门,沈京烛和剑奴在门口等她。

  乌云散了,朱刺脸上的黑气一扫而光。剑奴上前,拥在她身边,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被狗咬死的?”

  朱刺笑起来,脸上泛出红晕,“在下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沈京烛那一抹惯常的讥笑浮上脸,“那你改天到天桥下搭个摊子替人算命得了。”

  朱刺拱手,“那承蒙沈兄抬爱,日后一定多多来照顾生意。”

  剑奴眼珠子转得溜圆,满脸崇拜地看着朱刺,“你怎么知道在下家郎君姓沈?”

  朱刺望着沈京烛,戏谑道,“你家郎君刚刚还让在下去天桥下搭摊子算命,没点看家本领怎么成?”

  沈京烛微一扬眉,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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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成行,不多时便走到船外。

  正是扬州四月的溶溶春色里,花开得正好,风也正好,碧水微漾。若不是这条河里刚刚发生了这么一条命案,一切都刚刚好。

  船夫抛了巨索,船就快开了。剑奴道,“两位爷,快一点啊。船快开了。”

  从扬州到蕲州十余日就能到,淮安到长安再有十余日。再有二十多天就能赶到京城,到时候就能看到他。朗生,朗生,开朗长生。她要他开朗是为她,长生是为她,这一世的欢喜忧愁都是为她。

  正要登船之际,后面传来一声大呼,“朱郎君。”

  驻足回身,四个衙役抬着一顶红蓝官轿往他们这边颠过来。朱刺向官轿迎去,周知县从官轿里出来,官帽被颠簸得有些歪斜。他正了正衣冠,对朱刺道,“阿……朱刺,你过来,本县有话单独和你说。”

  朱刺随他往堤边走了走,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多少人在扬州来来去去,她也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周池和朱刺立在一株榆钱树下,榆钱叶子绿油油的。周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里有封信,烦请贵人转呈恩师。”

  朱刺将信揣进怀里,朗声道,“贵县放心,回京之后在下一定会亲手交给爷的。”

  周池面向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当年承蒙恩师教导,周池才能活命,才有今日,恩师的大恩大德周池无以为报,贵人此次行经扬州,在下不仅未能尽地主之谊,还险些冤枉贵人,在下实在汗颜。”

  朱刺笑笑:“县爷是忠厚之人,不会算计人也不会猜疑人,若是听爷的话,勤政之下,他日定有所成。”

  周池笑得很憨厚,“贵人说得是,在下早两年听恩师的话做政绩,也不至于像现在,碌碌无为。”

  朱刺道,“县爷怀着一颗为民请命的心,干的为民请命的事,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结果也……但胜在好心。”

  周池面上的笑僵住了,拱手道,“贵人过誉了。”

  起船的号声又吹响了,朱刺向周池告辞,“县爷,在下该走了。改日有机会再聚。”

  周池一揖,“贵人一路顺风。”

  朱刺向他挥挥手,就此作别。

  朱刺走回沈京烛的身边,总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周池在那株榆钱树下,一直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她就想起八年前的那个秋天,朝气蓬勃的少年在她家的厅堂上挺直了脊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周池一定会做一个正直的好官。”

  多少年过去,他还是在努力做一个好官,虽然总是做砸。但在这熙攘的人间,能洁身自好已经是莫大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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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周池收到了京城的来信,是他恩师来的信。

  拿到信后,周池先是沐浴焚香,再花露净手,这才颤巍巍地拆开。

  恩师的信很短,连平常的寒暄都没有,短短几个字:若是见到阿颜,务必遣送回杭州。

  他愣了,懵了,不知道这父女俩究竟又是闹的哪一出,但他向来对自己的恩师奉若神明,立即准备会信,说并未见到阿颜,只见到他府上一个跑腿的朱刺。可他越写,越觉得不对劲,搁笔想了想,恍然大悟,当即派人去追朱刺坐的船。

  他隐约记得,当时朱刺说过,会取道徐州再上长安。可周池的人一路追到徐州,好不容易追到朱刺的船,却被告知她早已在淮安就已经下了船。

  周池一拍大腿,这才知道上了她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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