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啦——”
“快报官!”
第二天晌午,随着几声大喊,一具尸体边上一下子围拢了密密扎扎的人,都瓮瓮嘤嘤的议论着。
衙门里的人不敢怠慢,没一会儿功夫就赶了过了。只见一个娇子吱吱嘎嘎的停在“李家老店”门口,一众衙役呼喝着驱赶人群。那人越聚越多,都在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看什么看!靠后!”
“让开让开,别挡着路,看热闹死旁边去别堵着门!”
一众捕快费力的拨开人群,终于让出了一条道。
县老爷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厚实的双下巴沉沉的坠着,连脖子都看不见。他钻出轿子,看都不看人群一眼,皱着眉头走进店门。
“这个——掌柜的呢。”
伙计几步窜到老爷面前,竟然将这个县官吓得一跳:“你干嘛!”
那伙计愁眉苦脸的说道:“老……老爷,这店子里昨晚出事儿了,你看看周围这人,这……这生意可怎么做?”
县令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还生意?你不吃官司都算轻的了!”随即大肚子一挺,看了一眼周围嘈杂的人群,咳嗽了一声。
手下的官差一见胖老爷有话要说,赶紧呵斥着:“肃静!老爷有话要讲!”
人群中纷杂的声音终于慢慢低了下来。
县老爷挺了挺腰杆,咳嗽了一声开嗓子说道:“本官治下一概清平,从无杀人凶案,曲某身为父母官,这个——”他想了会儿“哦”的一声:“定要为死者主持公道,着朗朗乾坤,皇恩浩荡,绝不能姑息!”
这个曲县令说完很满意自己的说辞,扫视了一眼人群,便找了个桌子,忽的一撩袍子,颇为气派的稳稳一座,随即砰的一下猛的一拍桌子,吓得伙计差点蹦起来。
“这个死者——你见过?”
伙计人缝里瞭过两眼,似是而非的,毕竟在店外的河里发现的,脸上跟馒头泡水里似的早都敷的面目全非,他又不敢承认是店里,这不是坐实了是自己店里出事?又不敢确定说不是,只是吭着头嘴里嘀嘀咕咕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县令大肉手朝桌子又是一拍,随即吸了口气,想必是拍的疼了,揉着手骂道:“快点说!这死者是不是你店里的?”
“老爷,我这店子这几天人来人往的……”伙计愁眉苦脸的慢慢吐着词儿:“真的不敢确定啊。”
曲县令一侧头,只见一个捕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随即小眉毛一挑,斟酌了一番说道:“你……这个……你把店里的住客全部召集过来问话!案子不弄明白了,谁都不准走!”
那伙计忙不迭的带着捕快就到了后院召集。
不一会儿,呼呼啦啦的进来一圈人,都是住店的。曲县令背着手,两个蚕豆似的眉毛颇为滑稽的抖了两抖,直拿小眼睛打量,他走到胡衍面前,抿着嘴看了一眼,那胡衍气定神闲的双手合十。
“和尚!”曲县令冷不丁说了句,随即踏前一步,廖大人和王之臣暗中一捏,只听那曲县令一宣佛号:“阿弥陀佛,”大圆脸盘子竟然挂着一脸的虔诚,随即睁开眼温和的说道:“几位大师傅,人死了,麻烦念个往生咒,超度超度,也是功德。”
胡衍嘴角一抽抽,心里暗笑,敢情这县令是个活宝!
那曲县令继续往前走,一个个的看着,直走到邓通和几个人面前停住,撇着嘴上下打量了一番:“干什么的?”
“买卖人。”邓通和一张国字脸,雄赳赳的一站,语气不冷不热的回复,那曲县令瞪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买卖人?”他盯着邓通和脸上那道斜长的刀疤瞅了两眼,随即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瞎子,还有个低头默然的老头,还有个书生模样的人也是昂着下巴,对自己不理不睬。
他心里第一印象就是不爽:“买卖人都长你这样?”
凌老爷子这时挤了出来,憨笑着说道:“大人,嘿嘿,走南闯北的难免磕磕碰碰,我这大侄子愣头青,您别见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袖口,然后笑着说道:“该查案子嘛,我们一定配合。”
曲县令一看对方指着袖口——这是袖里藏银的意思,他这才慢慢笑了一声,粗短的指头虚点了点:“你个老头儿倒是知道规矩,心里明白,就好办了。”
说着就继续往前,只见李杰一行站在角落里,含着笑看着自己。
他走上前:“你又干什么的?”
他见李杰身后几个人长得奇形怪状,一个凶神恶煞的西域人,一个病恹恹愁眉苦脸的老头,一个长得妩媚的“女人”,还有个瘦猴似的人脸上跟僵尸似的。他脚步一停,有点害怕不敢上前了。
“曲大人——”李杰顾盼生辉仿佛多年至交一般迎了上来,随即拉着对方胖胖的手一边拍着一边说道:“曲大人真是别来无恙啊。”
那曲大人被这李杰一连串的动作言语弄的有点恍惚:“啊——啊?不不,你等会儿,”他仔细打量着李杰,只见对方怎么看都不认识:“我们——认识?”
李杰哈哈笑着,指着曲大人挑着眉头戏谑的说道:“曲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您当年送我的东西我可是贴身带着的。”
说完从怀里摸了件东西出来,朝曲大人手里一按,继续嬉笑的看着对方。
曲大人游移不定的翻开手掌一看,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再仔细看立马手一抖,仿佛烫手似的,赶紧塞到李杰手里,嘴里干干笑着竟然就要下跪了。
双膝略略一弯,那李杰稍稍带劲竟然将他托着,笑着继续说道:“曲大人辛苦这么多年,我心里是知道的——”
“对对对,哦不,不敢不敢。”那曲大人刚才瞥了李杰塞过来的事物,竟然是随驾处的令牌!再加上李杰的面相声音,哪里还敢有疑惑,慌得话都说不全了。
那李杰慢慢拉着曲大人的手走到一边,脸上还是温和的笑着,嘴里却带着寒意:“我跟你说,死的人就是这店里的,是那几个客商的人,”说着眼睛撇着人群中的申公豹和三眼城隍。
曲大人听了心里一惊:“下官这就去抓人……”说完就要喊人。
李杰手一捏,将曲大人疼得生生将言语咽了下去。
“曲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啦……”李杰开嗓子又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喉咙里压着声音命令道:“里面的关门过节我劝你不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店里的人一个不能放走,除了我们,我们住在最西头。”
“明白,明白。”曲大人胖胖的头啄米似的直点。
“还有,送几匹快马过来,我们今晚就走,跟谁都不能说。办法,你去想,办成了,本公不是小气的人。”说着怀里抽了一张现兑的龙头银票出来朝他胸前轻轻一拍。
“不不不,”曲大人背上早就蒙了一层的细汗,哪里还敢收这银子!赶忙拒绝,这是身后的捕快师爷走了过来,曲大人赶紧一卷银票顺势朝袖口里一收,那李杰笑了笑慢慢踱回了人群。
“大人,”师爷凑过来低声说道:“死的人是个江湖人,仵作看了,先是中毒,然后被人一刀毙命。”
“荒唐!”曲大人大声一喝,吓得那师爷身子一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胖县令,心里直纳闷,不是说好吃完原告吃被告,怎么就这么义正言辞了?
“朗朗乾坤,就敢行凶杀人!”那曲大人走到堂中,余光瞥了一眼李杰,咽了口吐沫继续大声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案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来呀!”
“在!”手下的衙役兵丁整齐的一声暴喝。
曲大人满意的“嗯”了一声,板着脸说道:“这个‘李家老宅’,一个人不能放走,给我围了!布查清楚,不准开张!”
那伙计哎哟一声,带着哭腔跟在曲大人身边一口一个爷的哀求,曲大人哪里睬他,朝那大厅中间一坐:“我警告你们,别跟我捣鬼,不准串供!”说着对着手下衙役说道:“去,先把他们的房间挨个搜一遍,查到兵器、药物全部拿出来,谁都不准姑息!”说完立马拉过一个捕快低声吩咐道:“最西头的厢房不准动!”
那捕快哎的一声答应了,就带着人直奔后院,没一会就听着乱浑浑的开门,翻东西的声音。
曲大人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李杰那里,随即盯着邓通和说道:“你!过来!”
邓通和早就瞥见李杰刚才的一言一行,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隐约猜到应该是捣鼓过鬼了,便假装没看见避着目光不看。
“我说你,那个带刀疤的,过来!”曲大人又是一拍桌子,茶盘都蹦了起来:“我还就不信了,光天化日的还敢杀人!”
邓通和冷着脸,刚要迈步,周肃灵一扯他的袖子低声吩咐到:“小不忍乱大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