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衍查了两年,都没有找到周肃灵,却带回来这个消息,老僧开始也不敢相信,再加上随驾处顶替了洗心院,中间的确带着些龌龊,事情过于机密,胡衍一直不敢说,后来我亲自探问,他终于跟我言明了这个重大机密。”玄洪方丈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子。
“胡衍怎么知道阴兵虎符的?”周枥猛地一醒,发现一个问题的要点。
“王昇,王昇在神乐观当观主,他是悬空观出来的人,负责鬼门外接应天佑帝,被胡衍追到,最终被清溪道长清理门户,清溪道长也因为这个耗尽元神死了。所以王昇和清溪道长互斗至死的事情,李杰当时应该知道吧。”
玄洪方丈一边陈述者胡衍和他密谋的事实,一边将李杰在周枥心里栽下一根刺。
五年前周肃灵和邓通和因为秦王串通的嫌疑入狱之后,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出不去了。毕竟李杰和邓通和连同自己的梁子早就你死我活,如今对方得势自己深陷大狱的确已经心灰意冷。
可是他不知道李杰将他送入了大牢,却有人在他隔壁安排了个“邻居”——印光大师。
印光大师每夜和周肃灵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探讨局势,终于让周肃灵决定借着机会搭上了玄洪的路子。
玄洪特地见了周肃灵,周肃灵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由玄洪大师去查探阴兵虎符的秘密。因为印光大师告诉过他:“玄洪大师是他师弟,是个自知罪孽深重的人,玄洪大师辅佐靖难所求不过一展抱负,证明自己只能,结果导致天下大乱,内心忏悔不已。”
特别是印光的那句话,终于说动了周肃灵:“如果当今还有谁有能力去查找并且能保护住阴兵虎符的秘密,那只有玄洪了。”
喀拉一声裂响,似乎将天地撕裂一般,随即万马奔腾一般的暴雨继续倾盆而下,大殿里君臣二人都沉默不语,暗自默谋。
“胡衍……”周枥抚着龙案斟酌着说道:“阴兵虎符的事情太过重大,不能随意定论,如果让宁王找到,真的险不可测了。”
玄洪急切的声音都发颤:“这个是天下第一杀器,绝不能落入宁王的手!”他紧接着说道:“阴兵虎符必须要兆德太子嫡传血脉,如今周肃灵极有可能已经投奔了宁王!就算现在不起兵,万一那周肃灵在外头有了后,一代代的传下去,总有一日会让天下变成修罗战场!”
“那岂不是迟了?”
“不,胡衍说过,要在徐登达的墓里得到墓主的许可,当年太祖赐死徐登达随后制成阴兵虎符,那十万阴兵都是徐登达当年的麾下。”玄洪一边说着一边陷入沉思。
“许可?怎么许可?”
“兆德太子的血脉变成死人之后,才能得到!”
周枥吸了口凉气,顿时觉得整座大殿都阴森森的,他捏了捏冰凉的手,发现早就汗津津的。
“这……怎么可能?阴阳永隔,人死岂能复生?”
玄洪掏出那面沉甸甸的八卦镜:“关键就在这个八卦镜里。”
“好个胡衍,真是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周枥瞳仁火光一炸,转瞬即逝:“让他去办,你派一宁跟着他一同去。”
玄洪躬身一礼:“老僧这就去准备。”
“不,这个事情,朕要好好斟酌,”周枥瞳仁一阵的乱跳,随即做出了决定:“邓通和和胡衍朕这就放了他们,一宁也和他们一同去,这件事情不能招摇,要不然朕灭他九族!”
玄洪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这个差事是无人生还了。
……
阴暗潮湿的大牢,一条蛇吐着信子贴着墙根游走,顺着一条脏兮兮的裤腿,迅速的攀爬而上,然后朝一个人的小臂上一卷,顺从的沿着肩膀游到另一条手臂上。
随着空洞一声闷响,蛇似乎受到了惊,猛地直起身子,泛着冷光的三角眼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是一只苍蝇带着嗡嗡的声音从牢门外飞进了幽暗的牢房,只见天窗投下的光柱中,一只手往前伸出,苍蝇轻巧的一落。跟随着那只手移到了一个囚犯的脸前。
那名囚犯耷拉着双眼,打着哈欠看着小小的苍蝇说道:“有人进来了?找我的吗?”
话音刚落,边听远处传来空洞的脚步声,随着一阵窸窣的金属碰撞之声,牢门吱嘎一声打开。
那蛇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胡大人,恭喜了,皇上召见你。”狱卒笑呵呵的打着招呼,随即走过来扶起浑身脏兮兮的周肃灵,一边打开手铐脚镣,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我怎么说来着,胡大人是吉星高照,只不过命数有个小波折罢了,你看,给小的这张嘴还真说中了,您受委屈多担待。”
周肃灵揉着手腕,陡然释放的手腕似乎都有点僵直,他慢慢走出牢门,一道刺眼的日光猛地投射下来,刺的他眼睛紧紧的一闭,赶忙用手遮住。
他深深吸了口气:“阿……真香啊!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一宁和尚走上前来合十一礼:“胡大人先上车,沐浴更衣之后,随小僧进宫。”
周肃灵瞳仁一跳,进宫?随即嘴角不易觉察的笑了笑,看来要有出远门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将蓬头垢面好好的一番打点,周肃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看了许久,摸着刻意留着的八字胡,自言自语道:“又要见面了。”
“皇上驾到——”冷不丁门外一声叫喊,周肃灵一个激灵,赶紧开门迎了出去,只见周枥一身龙袍在侍卫拥护之下迈了进来。
“罪臣周……胡衍参见皇上。”他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连内心也波澜不惊。
“进去说吧,”周枥满意的点了点头,绕过他直奔正厅。
周肃灵赶紧跟着,只见玄洪方丈也在队列之内,两人极其迅速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避开。
“都退下去。”周枥似乎比较着急,简短的吩咐了一声,侍卫太监都走的干干净净。
周枥看着“胡衍”和玄洪方丈,随后说道:“胡衍,你在牢里呆了五年,知道为何不杀你?”
“罪臣不知。”
周枥站起身子,随手拨弄着桌上的书说道:“因为朕坚信你的为人,你不是用心不纯的人,只是得失之间偶有小过,你如果大大方方的告诉朕你和李杰之间的龌龊,想来朕也不会难为你,但是你因小失大,却把西北的事情说的模棱两可,这一点,朕不能忍!”
“臣有失皇上信任,多年在外寸功未立,反而和他人尺寸之争,臣知罪。”周肃灵早就不想当年,多年的积淀,让他和胡衍心灵上都产生了重合,有时候他都会想:我究竟是谁?
周枥扫了周肃灵一眼,随即继续说道:“你在狱里呆了五年,可知道朕不杀你却为何又不放你?”
“罪臣也不知。”
周枥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册,背着手走到周肃灵身边:“因为你说的事情太过惊奇,任谁都敢相信,这几年李杰多次进言,说你们有暗通秦王的嫌疑,我都按住想的就是在看看你这个人,秦王现在已经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了,如果你当年在秦城有什么言语行为,现在就说,朕赦你无罪。”
周肃灵心里一个突突,五年的时光外边什么变化已经全然不知,陡然得知自己的二叔已经押解进京,一时头脑有些发懵,他闭了闭眼睛说道:“亲王府里,我说过李杰的坏话,也的确做过追杀李杰的事情,但是李杰恃娇逞傲,左右战局,还搬弄是非企图接着皇上信赖,打压洗心院和罪臣,罪臣毕竟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心里气不过,请陛下明察。”
周枥砸了下嘴,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算了吧,朕也懒得在你们中间调停,现在说说当下的事情。”
他转过来脸目光灼灼的盯着胡衍:“阴兵虎符,你、邓通和还有一宁和尚,给我找出来,现在已经有消息了,宁王哪里有大动作,你们动作要快!我可以直接明着告诉你,如果周肃灵想要找到阴兵虎符陷天下苍生于不顾,你们不要顾及,直接杀掉!”
他面若蒙霜,继续吩咐道:“但凡有人敢要私通宁王,无论多显赫你们都有权密奏,哪怕没有证据风闻也要告诉朕!”他拍了拍周肃灵的肩膀:“你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周肃灵心如止水,只要出京,找到那个阴兵虎符,眼前再大的屈辱对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五年的大牢不仅让他心志更加坚韧,更在隔壁印光法师的点化下已经初窥“万物声”的终极奥义!
“一宁进来!”
随着周枥的吩咐,一宁和尚肃穆的从门外迈了进来。
“宁王手握重兵,暗中和其他藩王暗中串联,而且大肆煮盐铸通,大修栈道,其心难测,朕得到消息,周肃灵现在就在九江,你们这次出去,第一要务是监视九江动向,事有不便以便宜论处,可以不请旨,另外阴兵虎符胡衍主抓,顺着线索一定要找到!两件事,轻重缓急自己拿捏。”
周枥殷切的看着周肃灵和一宁:“你们不是孤军作战,朕自然会有妥善安排。”他看着一宁:“你的船准备好了?”
一宁合十一礼:“小僧已经准备妥当,即日便可启程。”
“你的船有多快?”周枥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一宁微微一笑,只见瞳仁灼然生光:“与浪涛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