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圈禁!
千里之外的消息没过多久就已经传到了九江,宁王心神不宁的回到府邸,大轿一落,家人前来禀报:“定王大人、威王大人、肃王大人、还有端木先生都在后花厅暖阁候着您呢!”宁王轻咳一声,嗡声嗡气地问道:“听说太子要来,收到风声没有?”
下人思索了一下回道:“目前还没有。”
“罢了!告诉外边的,见着太子小心护的周全!少了一根毛,我活剥了他们。”宁王一甩手径向后头花厅走去。他顺着超手游廊,踱着方步,一路走着,一路沉思,转过家庙,远远听到后头水榭房暖阁里吆五喝六,好不热闹。
宁王不由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过来,见那定、威、肃三王还有端木先生,还有十几个家人或坐或立都散在旁边。两个歌伎怀抱琵琶妖妖娆娆坐在宴桌旁,一个弹,一个唱道: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荫满庭。
我侧着耳朵听,我蹑着脚步行。
登假山我在墙角边儿等,
等我那齐齐整整, 婀婀婷婷的小姐,莺莺。
猛听得角门儿, 呀的一声,
风过处人未到,衣香细生。
我踮着脚尖儿,仔细定睛,
比初次见她时,越发迷人。
那歌伎一边唱,一边用手朝腮边轻轻一抚摸。众人看的正如神,定王醉眼迷离,上下顺着那歌伎身段上下的瞄着。威王怪笑着把脸凑上去说:“今儿个五哥是相中了?待会儿就要回府唱这《西厢记》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宁王见到这群人聚到一起享快乐,心里一阵烦躁,自己年岁最小,反而要哄着这些不惑之年的老哥哥们,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气哼哼地走进来,一挥手赶走了两个妓女:“这是什么时候?不商议大事,倒有心情玩婊子!”
定王含着烟杆悠悠的吸了一口,随即说道:“十七弟啊,你也太听风就是雨了,邸报我们都见了,老二圈禁,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端着烟杆指了一圈:“当断不断,现在糟了吧?嘿,要我说,当时十四弟跟他说什么鸟尽弓藏,他就应该警醒,老四什么人?那是冷面王,见得着人好?”
肃王叹了口气,他和秦王关系最好,一起在西北戍边多年,当年威名赫赫的“西北三王”,晋王被赐自尽,秦王圈禁,自己呢,皇上迟迟没有处分,反而一副放任的态度,这让他心里更加的慌乱。
在座的几个兄弟,只有自己如今是丧家之犬,现在连自己的封地临洮都不敢回,生怕一回去就被人阴了;可不回去他却更怕!这时候他在领教到千里之外那个老四的厉害!这是欲擒故纵啊!
“你们怎么想的我清楚,看到老二被圈禁,都偷着乐,觉得咱那愣头青四哥这么一搅,其他的几个手握兵权的藩王会和我们合谋一处,一起搞他。”宁王眼珠子仿佛蒙了一层冰凉的雾气:“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哪一天连我带你,咱们一家连窝儿全叫提到西市口,那才叫现世现报呢!”
威王对宁王的傲慢心里有些不满,不阴不阳的说道:“这话说的就重了,现在西北刚打完,老四兜里有几个钱?我就不信他敢动我们!”他环视一圈说道:“我们三个手上有二十万兵马,这几年屯粮屯铁煮盐,要兵有兵要将有将,怕他个卵子!”
“你喝高了吧,我的八哥!”宁王语音一抬,猛地站起身来,气势压得那威王有些气馁:“双风贯耳已经断了一臂,老四这几步棋下的又稳又狠,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看他个几把!就他老四会打仗!我他娘也不是吃素的,你老十七也别蹬鼻子上脸,大不了各干各的!这年头离了谁不能过日子!”
定王手略略拦了拦劝道:“老八,有酒了啊!”他转脸对着脸色铁青的宁王说道:“十七弟!现在什么时候了,还能打窝里炮?你脑子灵,你就说说,咱们不能自己先乱了!”
宁王气的脸色煞白,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好容易平息下来,才说道:“老四先出兵西北,把老二老十四支开,立刻就对老三动手,为什么!”他顿了顿:“这就像下棋,国手布局,步步紧逼上来了!”
他情不自禁的白了威王一眼,继续冷声说道:“因为老三在固原,那地方北通河西脚底抹油就能跑到大漠,往东连着幽山,往西就是秦原,燕云十六州那是什么地方!老四心里没数?那老三的固原就像个是个锥子,牢牢钉在老四眼皮子底下,就他那能让幽山、河西甚至巴川都不敢轻举妄动!你们想想,这招毒不毒!”
“嗯,毒!西北用兵,单独不用老三的,我以为是忌惮老三的脾气,不敢随意指派,原来是早就瞅准了,让他落单了以后下手。”定王吸着烟沉思着说道:“再加上老三朝中势力极大,父皇在位的时候他就开始安插人手,当年我们头号的劲敌不就是那个老三嘛……”
定王说道这里,顿时止住了,偷偷瞥了肃王一眼,赶紧把话盖过去:“这头办了老三,刻意稳了老二几年没动,这时候骗他进京圈禁,一是料准了老二忠厚,二是控住了西北的兵,他当年把秦原附近的总督、将军换了个遍,长平候陈光的野战主力‘藤甲军’就安排在秦王枕头边,巴川将军任秋梁死死扣着他秦原的粮草、湖海总督钱茂、陈嘉杰这么能打的武将,当了河西布政使管钱管官儿,整整带了一套班子过来,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道这里又瞥了一眼肃王,心里陡然一亮,西北三王单独留着个二愣子肃王不动手,这是为什么?难道这是做‘路灯’用的?那老四想要看看那个地盘敢接纳他,那就说明肃王和哪头又瓜葛。
他想到这里吸了口凉气,看着肃王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飘忽,这老十四岂不成了引雷针、导火索?
他机警的看了一眼宁王,眼珠子朝肃王哪里移了一移,眨了眨眼睛。
宁王也冲他皱了皱眉,语气平静了一些:“十四哥,”刚一出口,那肃王针扎了一样身子一跳:“怎么?”
“十四哥莫慌,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咱那四哥这一路棋子儿放的是有板有眼,先灭老三,再抓老四,然后眼睛盯着你,”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肃王,肃王触电似的避开。
“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和你们西北有瓜葛。其实你也不用怕,老四对谁都不放心,再说做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老二那里松不松口,你们西北有没有老四的眼睛谁都掸不到底。我们不怪你。”
肃王稍稍松了口气,这时那宁王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但是你要帮我们做件事。”
肃王心又是一提,这个时节只能听命:“什……什么事?”
宁王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嗨”的一声安慰道:“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杀老四,你怕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你和李隆承有点交情?”
李隆承的父亲是周枥的表哥,妹妹还是当今的皇后,说起来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关系,再加上周枥几次恶战都是这个李隆承“防水”,最后进京还是李隆承开的金川门,现在是当朝一品国柱,显赫的不能再显赫了。
“你替我写封信给李太傅,意思嘛……”宁王踱着步子斟酌了一会,一回身说道:“你在信中微露我们对朝廷不满之意,点到即可不必深言。然后就说我们并没有谋反的意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落在纸面上的东西不能给人抓了把柄。”
众人给宁王说的云里雾绕,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宁王又开了口:“就说我们愿意助他,只要二皇子即位后,我们能守一份富贵即可。另外有一层要点透,我们是待价而沽,谁对我们好,我们帮谁。”
肃王听说写这么一封藏头露尾的信,倒是心里宽了宽,说道:“这个我做得到,只是李隆承这人是个首鼠两端没成见的人,我怕他靠不住。”
宁王哼的一声笑:“要的就是他没成见,他先暗中通敌,放藩王入京,他心里不怕?他为老四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现在位居一品,他心里不怕?听说太子快要到我们这里来了,巡视九江,安抚藩王,老四还是那么个老一套。”
他顿了顿,左右扫了一圈说道:“太子无母,孤立无援,又身有残疾,听说老四想要立二儿子继承大统,几次想要废了太子,立二皇子为储君,但是栖霞寺的玄洪那里还有一帮文臣都死命的扛着。那李隆承老狐狸一条,早就给自己安排了后路,搭上了二皇子的大船。这次太子来九江,恐怕也是那二皇子暗中做的手脚,想让他死在我们这里,借我们的手去掉这个拦路的石头。”
定王和威王对视了一眼,都琢磨起朝廷里的局势,威王咳嗽了一声,尴尬的看了宁王一眼说道:“依我看,二皇子估计还是稳的。就是二位皇子现在不管有意无意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身后都自成一党,我们这时候去投靠,恐怕迟了吧。”
宁王莞尔一笑:“不迟,”他眼色一凛:“时机正正好!老四想要动我们的手,我们就给他后院添把火!听说他八月份要巡视西北,后院谁来照料?是太子还是二皇子,到时候就要见分晓,谁知道老四千里之外会不会‘偶感风疾’?”
此言一出,在场的宁、定、肃三王同时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无不悚然动容。
“很可怕吗?”宁王笑了笑说道:“君臣之别,咫尺天涯,那两兄弟只怕现在早就斗得你死我活,老四万一被谁做了手脚,在西北出了什么事情,谁在京城留守,谁便能即位。”
宁王眸子寒光一闪:“诸位想想,现在已经四月冒头,也就这么几个月了!既然他们兄弟两个走了我们的老路,那做叔叔的何不帮他们一把?老四想要动我们,哼哼,我就来个釜底抽薪,围魏救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