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肃灵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哪有半分失魂落魄的神色,双目炯炯有神,看的李杰都不禁心里泛着寒凉!
后面的追兵见三人不跑了,扬刀冲了过来。先头的几人刚冲进来没两步,只觉得自己身子一紧,低头一看,吓得都跳了起来!
只见两条花蛇缠腰而上,溜滑的身躯绕过腋窝顺着肩膀朝自己的脖颈儿一勒,“煞”的一声张开口,一阵腥臭扑鼻而来!心中的恐惧吓得这几人当场跪倒在地。
还没过多久,便看见追兵身上像挂着链子,每个人都被蛇缠上了神,一下子斗志全无,唯有自保乱窜。
周围纷纷号呼不断,凌老爷子气喘吁吁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总算回过神了!”他一刀让开对方招式,沉劲在手,一掌将对手前胸打得都瘪了下去。
随即继续吼道:“密林之中,谁都奈何不了农家和药家的人!你一身本事都学哪儿去了!”
李杰听了赶紧细看周肃灵,电闪之间,不禁吓得一吸凉气,何曾见过这个胡大人如此可怖的面相,脸色青光隐隐,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荡然无存,真是杀气横秋、悲风满路!
耳边呼号之声传来,李杰扭头一看,只见七八个追兵在地上翻滚,双手死死卡着自己脖子。
“蛇!蛇!”
李杰不禁站起身子,果然看见一个人惨呼着跪倒在地,一条手腕粗细的油光大蛇盘在他的脖子上,冲着喉结一口啮了下去!
电闪雷鸣之间,照的一座黑沉沉的密林光影斑驳,明暗乍现,刹那的亮闪中李杰看的分明,眼前简直是人间炼狱,仿佛置身蛇窟,地上的枯枝仿佛活了一半到处乱窜,仔细一看才发觉竟是群蛇游走。
这等景象看的李杰目瞪口呆,多年以后每当他想到今夜景象仍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肃灵口中念念有声,似吟诵似梦呓,两条花蛇顺着他的双腿攀附而上,他微微抬起双臂,花蛇左右各一,瞳仁闪烁的警戒前方。凌老爷子横刀立在周肃灵身前,仿佛金刚一般气势非凡。
李杰渐渐放下心来,不仅心里对周肃灵又勾描了一笔:深藏不漏。
密林中哀嚎一片,可后面追来的人却仍旧悍不畏死,散部开来,逐渐合围。
“洗心院人呢?”周肃灵气急败坏的吼道,簌簌的雨水冰冷的落在他身上,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嘿嘿,净他妈吃现成的,”李杰冷笑了几声,没过多久,就听破空之声呜呜作响,黑甲追兵纷纷倒地,身上脑后露出短短的箭杆。
“别射偏了!”李杰的声音在风雷之中断断续续:“姓邓的!你总算来啦!”
死里逃生,让李杰兴奋异常,他在阴风乱窜、淫雨纷杂的密林中如颠如狂,看着眼前修罗地狱一般的景象,神情激愤的大声嚷嚷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贼天爷,我李杰还是活下来啦!”
只见一个凶悍的追兵从侧面摸了上来,愤恨的朝李杰飞身扑了过去,可人还在在空中便被莫名击倒在地。
李杰头发风中乱舞,嗬嗬大笑着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癫狂叫嚣:“年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周遭乱局他全然不顾,仿佛恶鬼附身,嬉笑怒骂:“不幸面刺双颊,哪堪配在江洲,来年寻得旧怨仇,血染浔阳江口!”
周肃灵密术施展,战局逆转也陡然松懈,扑通一声昏倒在泥水里,李杰一把把他拉起来,顺手朝他身上一摸,惊喜的摸到一本书册一样的东西。
他嘿嘿笑着揣到怀里盯着周肃灵说道:“你他娘还真是个人物!得了,老奴才今天开始便认定你了!”
邓通和一身劲装,带着烈烈风响飘至身前,只见周围人影交错,洗心院的救兵开始手起刀落收拾残局,顿时血肉横飞,哀嚎一片。
邓通和一把揪起一个受伤追兵,喝问道:“谁派来的?说!饶你不死!”
那个追兵已经被折腾的七荤八素,神志早就不清,说的断断续续:“殷千户……下令,追杀叛党……”
邓通和狞笑着横刀架到那人脖子上,慢慢的一抹,那人半张着嘴干瞪着眼睛,烂泥一般滑倒在地,扭曲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叛党?”邓通和铁塔一般雄武身姿傲然挺立:“中都留守司图谋不轨,皇上早有察觉,别杀光了,留几个活口!走!回城!”
周肃灵等人被洗心院的人搀扶着走出密林,雨势已经小了下来,一阵凉风吹来,清冽无比,死里逃生的李杰和凌老爷子都不禁心中一荡,回想今夜漫漫,几度死里逃生,都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真是大难不死。
出了密林,李杰却不愿回凤河,他心里挂念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可是天大的功劳,怀中的书册也是意外之喜,要真是周肃灵说的账册,岂不是美滋滋?
“各位,”李杰疲惫的爬上马背,已经恢复平静:“老奴才还要回宫面见皇上,今夜承蒙邓大人援手,我一定多多美言。”
说完眼神瞟了一眼昏迷中的周肃灵继续说道:“老爷子,你的身手可俊的很呐,死战不退,的确英雄气象。”
凌老爷子微微一笑,含糊的说道:“李公公也是真人不露相,后会有期。”
李杰眉毛一挑,自己张狂言语时被人突袭,只得下了重手一击致命,没想到黑灯瞎火的,也被这老爷子看在了眼里。
他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唷”的一声调转马头,沿着泥泞的道路往京城方向远去。
邓通和看着李杰颠簸的背影,鼻腔一哼,傲慢的说了句:“狗几把玩意儿,巴巴的邀功去了。”
随即按抚周肃灵的背心,内劲到处,将周肃灵慢慢揉醒,由凌老爷子搀护着,带着一溜人马往凤河方向进发。
冯鼐坐在府衙大厅,一言不发,一阵湿潮的风吹来,烛火摇曳,他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心里暗暗捏着。
十几个死士一脸冷漠石像一般站在门前回廊之下,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将府衙大厅威压的荒庙一般的冷清。
忽然只听呼啦啦一阵靴子踢踏的声音纷乱而至,廊下死士整齐划一呼的的朝前迈了一步,手握刀柄,连冯鼐也离了椅子,歪着脖子,这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邓通和冷着脸,仿佛蒙了一层霜,被洗心院簇拥着涌了进来,死士为首一人大喝道:“什么人!”
邓通和刁着嘴角,触目的刀疤也随着扭曲了起来:“怎么,就你们这点人,也敢造反?”
为首一人扬着下巴,冷眼注视:“我们是凤河左卫,奉的是中都留守司的令,跟你们洗心院有个叼毛关系!”
他左右看了看继续喝道:“出鞘!”
噌的一声,死士们单刀出鞘,冷光崭露,顿时剑拔弩张,吓得里面的冯鼐都身子一跳。
邓通和不在乎的看着,也沉着脸低喝道:“你们把衣服都扒了。给凤河左卫的老爷兵见识见识!”
一声令下,只听一阵麻利的撕裂之声,洗心院的兵士呼哧呼哧讲自己的上衣一扯,露出清一色的精壮身躯。
邓通和慢慢踱了出来,狞笑着说道:“瞪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他伸手指着麾下一个个伤痕累累的上身:“他们可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单拎出来一个放到你们地方卫所,都是能当百户的。”
他随手指了一个人:“你,说说怎么进的洗心院。”
那人前踏一步郎声说道:“标下游骑营出身,房山一役,我一个人连宰了九个,生擒对方千户。”
对面的死士面容微微一变,邓通和伸手砰砰作响的掸了掸另一边洗心院满是刀伤的胸肌,喝道:“你呢?”
那人虎背熊腰大声吼道,声如洪钟:“标下张信将军麾下先锋营,攻占通州,标下第一个冲上城楼,身中五箭,死战不退,杀敌十二!”
“标下虎贲军斥候营出身,夹蜂道勘探敌营,火烧草料场……”那人摘下脸上的面罩只见脸上被烧的五官不清,看不出是人是鬼。
对面的死士隐隐的已经没了气势,知道现在洗心院带了人过来,殷千户多半是事败了,都在强犟着给自己争取条活路出来。
邓通和眯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邓通和看得起铁骨好汉,也是说句狂话,松了刀,我们不追究。中都留守司三万人,我们还真忙不过来,”他厉目一扫,齿缝间咬出几个字:“要是不听劝,别怪我邓某人手辣!”
死士互相看了一眼,还没交战气势上已经彻底输了,为首一人收刀入鞘说道:“邓大人,我等都是受人挟制,领命跑腿的,邓大人的话兄弟们心领了……”
邓通和不耐烦的挠了挠头,部下却轰的往前一迈,虎吼一声:“撤刀!”
只听锵啷之声不断,死士们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子狠劲,尽皆丢了手上的刀不再言语。
“委屈你们几天,先……”邓通和考虑了一会说道:“先收监凤河大牢,我还是那句话,别惦记你们殷大人,他现在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