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鼐胆战心惊的回到家中,刚换上衣服就听见侧门被敲的砰砰作响,他心一哆嗦,便叫唤道:“老张,去看看什么事,大半夜的。”
下人听到使唤在雨里连窜带跳跑去开门,只见殷正阴着脸站在门口。下人见是熟脸,心里纵有不满也强笑着打招呼:“哎哟我的殷爷,这么大的雨,这个时辰还来找老爷?”
殷正一把拨开下人,直接迈了进去,只见身后呼哧呼哧进来一连串的人,都带着刀,一看就是军中壮士。最后两人默契的将门哐当一关,随即便伫立门边铁铸的一般。
殷正走到带着人走到冯鼐房前,呼唤了一声:“冯哥,还没睡吧。”
冯鼐一听是殷正,眼皮霍的一睁,这个殷正前脚走刚走没多久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他暗叹一声倒霉,决心虚与委蛇,便平静的说道:“是殷老弟?这大半夜的,进来说吧。”
只见黑乎乎的窗纸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便见冯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殷正左右看了一眼,只见部下精兵整齐划一朝屋檐下一字排开,手扶腰刀冷峻的一站,不怒自威。
天上一声呼哨随即甩起一道青芒轰隆的裂响震的屋瓦上的雨落了一脖子,殷正被这冷不丁的一激也哆嗦了一下,心里想着: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恐惧,箭在弦上,中都留守司八卫一所,三万人马早就暗中调停便当,自己凤河左卫的指挥使前段时间也“病死了”,现在光自己手上就有六千人马!正留守范伟坚大人此刻也应该兵马集结了。一切就等宫里的消息!
他心里乱糟糟的,看着那窗纸上的灯影竟一时入了神,随即一醒心里默念:“冯老哥,你要是不就范,别怪兄弟啦。”想完就迈了进去。
冯鼐端坐桌前,平和的看着殷正,有些嘶哑的说道:“殷老弟这是……”
殷正挤出一抹笑,拖了把椅子踱到冯鼐面前一坐:“实不相瞒,燕贼篡位,天下公愤,中都留守司当年是信国公汤洛节制,如今汤老爷子就在军中,手握先帝密旨,决心讨伐燕贼!”
殷正开门见山,心里反而跳的更慌了,总觉得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便凝视着冯鼐继续说道:“冯大人也是梁武帝任命的臣子,读书人应当知道忠君的道理,如今天下纷纷起兵响应,冯哥,别让兄弟我为难啊。”
冯鼐纵使心里做足了准备,听到这则消息也是吓的心跟泡在沸水里一下陡然的一缩。汤洛在留守司里?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敷衍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出了岔子。”他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心里盘算着殷正去而复来显然是怕夜长梦多,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该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了。
“怎么了?”殷正身子一倾,目光灼灼的盯着冯鼐。
“李杰已经带了人将胡大人从牢里接走了。”他皱着眉头,指节叩着桌面,“这可如何是好,万一风声透出去……”
殷正嘿嘿一笑,这才靠在了椅背上说道:“放心吧,城外要道我都派了精锐死守,四门由我豹营的接防,他们插翅难逃。”
天黑的跟墨染的一般,雷声由远及近的滚动着,闪电在云缝中乱窜,映在窗纸上透着房中的两人忽明忽暗。
“姓胡的是个虾米不假,可是这次来凤河言语气度不提,目的显得神神秘秘,不拿下来,我心中不安。”殷正腮帮子鼓的紧紧的,烛光闪闪,映得他瞳仁卓然生光。
他心里也是毛躁不堪,原本可以慢慢做手脚,灭口胡衍、拘禁李杰、控制冯鼐,按部就班也不会闹的满城风雨。可自己刚离开冯鼐家,就有部下来报,计划有变,今夜就要全部拿下,李杰不见踪影让他一路心里都突突乱跳,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冯鼐心里盘算着时辰,不知道“胡大人”一行究竟逃出去没有,万一给活捉,自己也是交待了。他想到局势紧急,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剑拔弩张!
“走,冯大人,去府衙吧,今夜看来是睡不了了。”殷正不耐烦的站起身,似商议又似威胁的说道:“凤河还要靠老哥主持,不妥的地方,老哥多周全。”
冯鼐内心一声叹息,浑身麻木的站起身子,随着殷正走出房间。
只见黑乎乎的一排兵卒按刀伫立,黑衣黑甲,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煞气腾腾。
殷正有心震慑一下,抖擞精神喝到:“傻了吗?还不见过冯大人!”
只听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兵卒尽皆转身全然不顾倾盆大雨,竟然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倒,低喝道:“见过冯大人!”
冯鼐借着云层忽闪,只见面前二十余名黑甲兵士如同铁铸的蛤蟆,一动不动。他心里暗惊:都是死士啊。
“大事在即,冯大人操劳,你们好生护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殷正环视一圈,狞笑道:“我可是不依的,军法不容,你们——都清楚了?”
“是!”
忽然一道急闪,将院中内外照的同名如昼,随即一声炸雷响起,一切又漆黑一片,只听刷刷的大雨,冲洗着凤河内外。
林风乱窜,夹杂着细密的雨水,摇曳着蟒干虬枝,整座密林都透着诡异阴森。
凌老爷子点了风灯,带着周肃灵和李杰骑着马往京城方向赶路。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驭着吗,都把缰绳勒的紧紧的。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的夜路霍的一亮,映得树影斑驳,如鬼似魅。喀啦一声惊雷,惊的马儿竟立了起来,周肃灵不善骑马直直被掀翻在地。
“还行吗?”凌老爷子声音被雨声盖过,只能吼着说话:“快起来!”
哗的又是一道闪电,一瞬间将四周照的雪亮,只见左右树木从影之间,影影绰绰的竟然立着人!
三人大惊,立刻勒住马,掉头便要走,可身后火光骤起,竟然有十余人之多!
“下马,都站过来。”为首一人黑衣黑甲,声音胡喝之中带着威势。
凌老爷子舔了舔嘴唇,翻身下马,朝周围一拱手:“各位好汉,我们是吃拈念的(跑江湖),要赶路,山有山歌,水有水调,规矩理会得也求个关照。”他从怀里摸了一会,掏出一块银锭,抛向为首那人。
可为首那人偏头躲过,根本不接,仍然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人。
凌老爷子脑中嗡的一下,心脏都停了,暗自琢磨:不要银子就是要命!
他看着身边惊慌的周肃灵和李杰,心里叹息,继续说道:“好汉,银子的确少了,出门在外不敢多带,您包涵。”
他心一横继续说道:“打堵墙不如修条路,我们在凤河也算有点门路,交个朋友,以后也给弟兄们谋个前程,总比刀上舔血来的轻松,如何?”
凌老爷子说着话,周肃灵却在偷偷打量对方,只见为首那人似乎在端详着自己三人,心里更是疑窦丛生。
“我看你们不像是什么江湖人,倒像是匪寇!先拿了,带给府衙验验!”说完就径直走了上来。
凌老爷子早就瞄着对方的架势,心知交付府衙是假,要自己的命是真,假装陪笑的往后退了两步,陡然一喊:“跑!”
周肃灵这回有了经验,一听这话,拽着李杰就往密林深处钻了进去。周围一看纷纷拔刀,两个身手敏捷的瞬间窜到周肃灵和李杰身后,那凌老爷子宛如黑豹,一下子挡住,手握腰刀,出手便是杀招,崩打勾划,几招便将两人放到,也顾不得捡兵器,也跟着钻入了树影之中。
三人冒着夜雨在莽林中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周围风摇树影,根本无从辨认,身后火光摇曳,呼喝奔踏之声带着风响简直就像踩着他们影子在追!
凌老爷子大战刚过,手脚酸软,现在又遭伏击,心里是叫苦不迭!
那头周肃灵和李杰只有闷头跑的份,树林昏暗,三个人一下子分成了两波,凌老爷子发觉自己越跑身后人越少,扭头一看,追兵都往周肃灵方向聚了过去。
他心里狠狠骂了一声:“他妈的!”随即又跟着追兵的的方向赶了过去。
周肃灵宫里长大,哪里跑得了远路,可发觉竟然还能支撑,仔细一查觉才发现是李杰在拉着自己跑,身后追兵如影随形,眼见一个就要窜上来,只听哎哟一声,那人自己给地上的树根给绊倒了,一下子牵连了后面的两三个人。
周肃灵心里大叫一声好!李杰一扯自己,失声吼道:“跑啊,看什么呢!”
两人在林子里越跑越深,接着闪电偶然的一闪,在影影绰绰阴风肆窜的密林里跌跌爬爬的狂奔。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到哪里都是随缘,好在李杰和周肃灵是一条线的蚂蚱互相搀扶着,总能危急关头避开追兵。
“坚持住!洗心院的人应该能赶过来!”话刚说完,三个黑甲追兵怒吼着扑了过来。
只见凌老爷子黑豹一般从侧方杀出,凌空挥刀劈来,生生将一人头颅劈成两瓣儿,随即虎吼一声,猱身上前,左臂屈肘沉肩,右手横刀反抹,同时分袭两人!
只听两声闷哼,一人翻倒在地,一人跌飞出去。
“好俊的功夫!”李杰一边跑着回头还不忘喝彩了一声。
可这么一耽误,追兵一下子追了上来,李杰也精疲力尽,索性不跑了,扭头一看,只见周肃灵瞋目怒视前方,心里微微一惊,这个胡大人怎么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