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傀儡术
冷嘲2018-07-17 12:003,142

  周肃灵三人和刘慈合住一院,不算大的院落却十分别致。镜面一样的碧绿的一汪池塘,岸边柳树下摆着石条凳——这里之前是前任总督贪墨私下修建的,专门用来迎来送往的地方。

  池水在晌午的日头下泛着明艳的光,因为没有风,还微微暖中带着清冷。

  周肃灵站在廊庑贯通的通透书房里,凭栏而坐,静静的看着眼前彩画一般的精致。

  他想到当时自己在宫里的时候,每当秋至,公公们就会张罗着打扫院落,铲除砖缝里的苔藓,池子里哪怕一片落叶,也要打捞起来。现在想来,院落里带着一层落叶,这样的的林荫小道,不必铲的白亮亮扫的纤尘不染的,这样走着岂不更加怡人吗?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蓝天白云,感受着暖阳中带着微微的凉风,随即闭上了眼心里默念:“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僧人们在东院,一共五个人,是京城来的。”凌老爷子悄悄走到周肃灵身边,低低的说道。

  周肃灵眼神一首,冷冷的看着远处扑棱棱飞走的黑鸟:“他们……会是胡衍吗?”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忐忑,纵使没有见过面,但是直觉却如同战鼓一般咚咚的叩着他的心门。

  “晚上去探探?”凌老爷子假装看着园中精致,眼睛四处打量着四周的格局。

  “不要轻举妄动,听刘慈说,他们已经来了十多日了,如果也是为了那东西,拿到手应该就走了。”周肃灵紧张不安的眼神一晃,伤怀的心思一扫而空。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真的照了面,肯定都不会好看。”凌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仿佛喊着木炭,短短的一句话,说的周肃灵打了个冷战。

  “可是刘子昂已经过世了,刘慈这里也不敢多问,这可怎么办?”周肃灵仿佛自己走在悬崖边上,咬牙硬挺不知道有没有前路,回身想退又已经没有了勇气。难道真的从此浪迹天涯?他内心闪过一丝惊恐。

  唯有眼前路,再无身后身。

  这时耳边传来树叶踩踏的沙沙声,二人停住嘴假装欣赏着秋日精致,眼神却不约而同的瞥向对面的圆门,只见刘慈正沿着花园小径一路走了过来。

  “二位好兴致,我这里虽不如京城富庶,但是一方天井还是很惬意的。”刘慈一身朴素长褂,白净的面颊打理的干净利落,他走到周肃灵身边

  轻轻抚着围栏说道:“冬天的时候,这里的积雪我不许下人打扫,一个脚印都不能有,那等冬趣才叫如诗如画。”

  周肃灵微微笑着说道:“诚意伯崖岸高俊,当世大才,世兄这等洒脱才情令人羡慕啊。”

  刘慈笑着摆了摆手,自嘲一笑说道:“胡大人说笑了,我一清贫书生,也就仗着家底还算殷实,谋了个县学职位,庸庸碌碌罢了。哪敢说什么才情。”

  两人随意的谈了谈诗书佛理,周肃灵打小就跟着刘子昂、印光等当代大家修习,谈吐学识不是常人可比,两人放开心怀自然约谈越投机。

  “世兄,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周肃灵见了得气氛不错,自然而然的话锋一转。

  “胡大人别见外,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尽力。”

  周肃灵脸色微微一收,歉然说道:“毕竟公事在身,不便久留,这次也是专程想要拜会诚意伯,没想到斯人已去,可还是想敬献一炷香,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说道诚意伯,刘慈神色一悲叹了口气说道:“胡大人是个至诚君子,我也坦诚相见,不是刘某勉强,实乃家父遗命,不设祠堂,不收贻赠,也不敢让旧交祭奠。”他摸索着手指说道:“你也知道,现在不比以往,就连我,家父也严令不得为官。”

  刘慈说完,神色带着一丝失望和惆怅,周肃灵看在眼里,心里也渐渐琢磨明白了,刘子昂毕竟是位极人臣,老谋深算之辈。“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子昂”的名头哪里是白叫的?

  这么安排,是未雨绸缪,生怕后代卷入朝堂纷争。他想到这里,模糊中却一道亮闪划过,这么深谋远虑的人,“后事”必有交代。那阴兵虎符……

  周肃灵拿捏着还是决定不能问的太深,便转了话题,佯装好奇的问道:“听你说还有几个僧人住在东院,可是诚意伯的旧交?”

  话题一岔,微微尴尬的气氛陡然就松快了,刘慈说道:“是的,我问过,的确对家父的过往很是了解,而且每日除了默祷,为家父念经,再无他事。哎,都是福泽啊。”

  周肃灵心里冷笑,默祷是假,暗查是真才对吧。

  他心里隐隐有些害怕,阴兵虎符听汤洛说,当时之人知道的极少,胡衍他们从哪里知道的?他自己琢磨纵使王升之能也仅仅知道这个物件的存在,下落也是毫不知情。殷正已经死在皇陵,可以说做的滴水不漏。

  直到处州城外的红莲寺,自己一行遇到那个邪师虽说算是惊讶偶遇,可是自己在邪师的幻境中,邪师已经反噬而死,可以说更是做的隐秘至极。

  那胡衍独巧来到这里……他脑中一瞬之间想到好多种可能,但是却又都似是而非。

  刘慈似乎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他随意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下人将三人的酒食送了进来。

  洪三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拄着木杖也不言语,坐下来就吃。凌老爷子揶揄道:“你还真是只野鸟,一刻都停不下来,饿了就回来,饱了就没影儿。”

  洪三儿头也不抬,只顾吃着饭菜,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睡了一天,今夜我值夜,你们放心睡吧。”

  “什么意思?“凌老爷子筷子一停,机警的洞察到洪三言语中的不寻常。

  ”我昨天夜里睡在西厢,有人来‘探路’。“他顿了顿说道:“我刚起身他就走了。”

  凌老爷子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什么都没有发觉。

  洪三儿夹了口菜在嘴里细细的品:“我早年练得功夫有些特别,耳力足,那人发觉我动了,立马就走,可见是个高手。”

  周肃灵心里砰砰的跳,没想到对方动作这样快。刘慈在自己这里能够座谈,在东院也一样,看来双方都在借着刘慈的口探了虚实。

  “吃完睡吧,今夜我守着,倒要领教领教。”说完他身子一隐过了一会儿都显出了身,脸上带着冷冷的笑。

  疑云不断的一天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刘府宅院一下子岑寂下来。没有灯火,没有人影,连条狗都没有、南园的池塘边晴日风情万种的精致顿时变得阴森森的,到处都是黑黝黝的鬼影幢幢。

  夜风卷着落叶一阵一阵的沙沙作响,穿过窄门小巷,带着轻轻的呼啸之声,仿佛远处有人在轻轻的吆喝。周肃灵倒卧在东书房的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洒在窗纸上,却不知何事,陡然映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剪影一般的伫立在窗外,似乎动了动。随即屋内昏睡中的周肃灵冷不丁梦呓似的哼了两声,似乎带着压抑的痛苦身子死鱼一般弹了一下,然后带着嘶哑的呻吟辗转起来。

  黑暗中他魔怔了一般挣扎了两下,月光下的面庞苍白的就像一张新蒙上的窗纸,豆大的汗珠一粒粒的凝在脸上,偶的沿着他的面颊滑落。他面容有些不自然的扭曲着,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眼皮竟然撑的滚圆,仿佛瞪视着什么。

  周肃灵口不能言,心里却针扎了一般非常痛苦,感觉脑门上每一根筋都在应和着心跳鼓鼓的跳动着。浑身似乎被人死命用力的拧着,被一股怪力牵制着站在地上。

  他想蹲下,可是双膝牢牢钉在那里,仿佛铁铸一般!

  他喊不出话,外屋凌老爷子也丝毫没有动静,周肃灵心里大惊!真的中邪了不成?这个念头一起,倍感恐惧!

  他努力挣扎却丝毫没有转变,想蹲下却感觉被人顶着;想往前觉得好像被人用力抵着前胸;想转身又感到被人拽着,双腿更是落地生根一般丝毫不受控制,那感觉就像鬼压床了一般!

  他吓得汗毛乍起,后背早就汗湿一片,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鼻梁往下滑落。

  这时,他腿竟然突然能动了,但感觉却是被人硬扳着强迫着自己往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又迈了一步……他微微吸了口凉气,眼前的桌子上,只见桌面上竟然放了一把裁纸刀!

  他此刻想喊也喊不出,想动身体却丝毫不受自己的使唤,真正的身不由己!

  他半张着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慢慢的颤抖着捏起裁纸刀,然后硬生生的将刀架在脖颈处!

  他心里怕极了,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拼命的挣扎着却根本抵御不了自己身体里的怪力!空荡荡的卧房,就看见周肃灵横着刀直愣愣的站着中央。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草蛇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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