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静得如同荒庙,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明若暗的盯着刘慈手上的那本书。
“这本书叫《六甲天书》乃阴阳门至高之秘,据说可通鬼神,”刘慈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了面孔,原本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变得阴恻恻的,他环视一圈,单手托着书绕着大厅踱着步子。
“家父不准刘家弟子修习,怕入了旁门左道,可是前后十几天来了应文大师一行还有胡大人一行,我心里带了一丝疑问,是不是都是冲着这本书来的?那就烦劳……”
周肃灵内心砰砰的跳了两下,《六甲天书》……可通鬼神……?他腮帮子咬的紧紧的,这个刘慈怎么痴呆成这样!
这时洪三儿又轻轻捏了他一下,更让周肃灵吃不准用意。
“既然胡大人这么说了,贫僧愿意代劳。”廖大人强壮的身躯敦实的坐在那里,呵呵一笑,伸出大手就要拿刘慈手上的书。
刘慈略略一让:“慢来。”
众人又是一愣,不知道刘慈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只听刘慈悠悠说道:“说句不得当的话,如今天下皆知,天佑帝遁入江湖,诸位的’差事‘我是知道的。”
他轻轻伸了伸手,点了一下“应文”的位置:“大师们想必未必是佛门清修的弟子,来我这里十多天了,我就没听到有念过佛经。”
胡衍内心仿佛一下泡到沸水里,猛地一缩,廖大人含着笑手也不露声色的放到了桌子下面。
“你们来我府上,究竟什么目的?这《六甲天书》非同小可,我不能不慎重。”
胡衍和钱喜善迅速交换了一下眼风,硬撑着说道:“我们栖霞寺修行,后来在润州普济寺听宣,刘公子言外之意是觉得我们几人……另有所图?”
“不敢,“刘慈扫了一眼胡衍,冷笑了一下:”但是现在不同以往,我刘府向来访客极少,方大人是知道的,一是因为家父性格孤傲,二来是因为刘家一直远离朝堂。可在如今这个当口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贵客’,刘某内心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胡衍心里一沉,自己现在众目睽睽,再不脱身恐怕真的走不掉了!对面的周肃灵对自己虎视眈眈,刘慈这边也起了疑心,一时间他心如乱发、坐如针毡。随即咬牙细想:王升这狗贼,安排的接应的人呢!
周肃灵坐在一边,听着刘慈一句接着一句的说,眼神飘忽的看着对面,他乐得隔岸观火,倒要看看你胡衍今天怎么出的去这扇门!
如同一层窗户纸,是真是假当众就能验出来,可是验出来又能如何?天下人相信吗?天下人不信,自己反倒失去了幽王这座靠山,所以周肃灵也清楚明白当前的情形,只能心照不宣,不能一语点破。
这时候,他灵机一动,不平不淡的煽风点火:”胡某这次出来,也是奉了皇命,幽王靖难,奉天承运。可京中悬案未决,宫中有人出逃,其中就有嫌犯。”
刘慈忽的转身,破颜冷冷一笑问道:“哦?敢问是什么案子?”
周肃灵站起身来,瞳仁波光一闪,一下一下的叩着桌面说道:“天佑帝失踪前夜,乾清宫侍卫黄凯离奇被杀;幽王进京当日,奉先殿莫名大火;北安门外又发现三具蹊跷尸体,经我合同洗心院勘察,对照值班名录,发现了几个失踪人员。”他眉梢一挑,若有似无的瞟着对面,其意味不言而喻。
“哪几个人呢?”刘慈紧揣着明白装糊涂接着又递了一句,要不是大家都知道是初次相逢,还以为两个人是故意一唱一和。
“乾清宫随驾内侍钱喜善、兵部侍郎廖平、监察御史叶熙贤、”他说到这里心里一顿,颜色复杂的咬着牙说道:“这几个嫌疑最大。”
话语刚落,对面的僧人明显都动了一下,周肃灵冷哼了一声,牢牢盯着对面的几个僧人:“几位……”
“胡大人,你的话我听懂了,”廖平掸了掸僧袍转过身来,用少了一根尾指的右手咯吱咯吱的挠着头:“您是怀疑我们几个穷和尚是朝廷要犯?”
“宁可错抓、不能漏放。还是请大师和我们走一趟,方大人,”周肃灵一扭头冲方大人一声招呼:“麻烦衙门里调兵过来,这几个‘大师’,恐怕要耽搁几天了。”
方大人为难的左右看看:“这……嘿嘿嘿,”他憨憨的一笑:“什么都瞒不过胡大人您,来人啊!”
他猛地一声爆喝,只听门外整齐划一的一吼:“在!”随即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片的火把陡然从黑暗处亮起,一群官兵握刀站立,将大厅周围封的死死的。
胡衍阴沉着脸,四下打量了一下,心里知道今天算是赴了“鸿门宴”了,身边的钱喜善等人互相迅速的换了一下眼色,随时准备护着“天佑帝”杀出去。
按他们的安排,钱喜善贴身防护,廖大人当前开道,此刻千钧一线,弹指就动。
刘慈手随意的一挥,大厅内两张桌子的人陡然都半站了起来,却见刘慈两边看着说道:“大家看在家父面上,容我说两句。”
他家又都缓缓坐下,硬是耐着性子听刘慈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不问。但是,胡大人要拿人,我也不拦。实话实说,这本册子就是个幌子,”他将手中的书册翻开,当众胡乱翻着,给大家看,只见上面空空如也,白花花的纸页一个字都没有。
周肃灵这才心里一定,不经笑了笑,心里捉摸着,这个刘慈真是荒诞不经之人。
可胡衍低着头却瞳仁一跳:请君入瓮?
刘慈重新落座,刚一坐下,只见对面桌子砰的一翻,廖大人手持双刀径直朝周肃灵扑了过来。
凌老爷子一边早就瞧得清清楚楚:“来得好!”说完寒光随人影一闪,两柄短刃当的一声架住,森然一笑:“和尚也会军中刀法!”
两人都是双刀在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你来我往,一下子缠斗到一处。周肃灵此刻见时机已到,顿时青芒乍起,额头青丝密布,不知道从哪里招来四条花蛇悄无声息的就往胡衍方向游去,那胡衍坐在那里似乎呆住了一般,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那花蛇弹地一窜,一下子绕上胡衍肩膀脖子,可胡衍还是默然无声的坐在那里,一旁的钱喜善和王之臣想要施救已经来不及,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吓得浑身僵直。
可胡衍却似笑非笑的手里揉搓着什么,那蛇儿仿佛被什么所吸引,也探出脑袋变得温顺起来,惊的王之臣和钱喜善更加诧异。
“胡大人好手段,”胡衍终于开了口,手中捧着一条红斑花蛇,正轻轻的抚摸着蛇头,那蛇温顺的迎合着,竟然任由胡衍摆弄。
周肃灵暗然心惊,陡然醒悟,那胡衍也是药家中人,怎么不识得自己的手段,对方只会更加炉火纯青,绝不会给自己这个半吊子一招拿下,这一下慌了神,那蛇脱离了控制,倒成了胡衍手中的玩物。
“没想到啊,胡大人竟然也是药家中人,看来我要重新认识认识你了。”
“你我还用认识吗?”周肃灵咬着细牙,仿佛每一个字都迸着冰碴。
只听屋外一阵的惨叫,周肃灵猛地扭头,之间外边原本齐齐整整站着的兵士乱作一团,呼喝着喊道:“有鬼啊!”、“树!”、“卧槽,树活了!”
外边不知道是起了狂风还是怎地,小径边的柳树如同魔神狂舞,肉眼所见,就看见几个兵士陡然身子剧烈一抖,随即就甩向空中,随着几声惨呼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兵卒们吓得赶紧涌进了厅内,为首的七八个人刚进来,就呆立住,好像给钉在地上似的。门口的人诧异的互相看着,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肃灵一看到此景,一下子想到昨夜的情景,大喊了一声:“不好!”
果然,屋内的士卒几个人噌噌拔刀,都瞪大了双眼,表情怪异的互相看着,然后猛地将刀朝对方腹中脖颈或捅或砍,门口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惊呼,随即都往后退了一步。
几声沉顿的刀砍入肉的声音,亭中的七八个兵卒互相插刀,软泥一般的倒下,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厅内顿时炸了庙,兵卒们嚎呼着四散逃离,一下子没了踪影。
那刘慈和方大人吓得身子一跳,赶紧躲在角落里,哪里想到今天布置的如此妥当,竟然还能遇见平生未见的奇人异士,只能互相搀扶着抖抖瑟瑟的靠在墙角。
那边凌老爷子和廖大人双刀呜呜带风,凌老爷子斜身闪避,廖平早料到他闪避的方位,一刀早出,砰的一声,正中他肩头,要不是凌老爷子见机快,一条左臂就被生生卸下,可尽管如此也血染肩头。
凌老爷子踉踉跄跄的退了两步,痛苦的哼了几声。廖平哈哈一笑,说道:“老爷子服了么?”
他料想这一刀开碑裂石,已将他肩骨击成碎片。哪知凌老爷子“游身”的功夫那是死人堆的磨练出来的,一遭重击,本能就会卸力扭躲,看似血迹斑驳、殷殷泽泽,其实未伤筋骨。
老爷子只感到肩头一阵疼痛,便即猱身复上,双刀自左向右划下,这一招叫做“恒河入海”,乃是南北镖行里,金门刀法中的一招,刀式朴实雄浑,讲究的就是力沉刚猛,他双刀虽短,但是分量颇重,刀背特质的一道空槽,里面灌有铁砂,挥砍出去更加分量!
廖平杀的正酣,喘息之间,凌老爷子又腾挪滑步的窜了上来,双刀连挥带削,不平不直,专挑斜肋、臂弯这些难以防避的地方,当真便如洪水滔滔、东流赴海一般!
廖平见他吃了自己一刀竟然恍若不觉,力道又如此沉厚,不由得暗自惊异!自己频繁招架,怎奈一寸长一寸强,可一寸短却由一寸险,一旦被人逼入近身,又是这样狡猾的刀路,廖平长刀顿时成了累赘,仿佛巷子里面刷大枪,腾挪不过来了!
几招过后,腿弯臂膀几次中刀,险些隔断了经脉,吓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