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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邵乐这才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包袱放上了桌畔。
“请问,这里是哪儿?”
女子立于他身侧,率先提问。
“太子府!”
毫不犹豫的,男子答道。
太子府?
想了许多地方,却唯独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太子府!
是雪绫太子救得她?
在自己记忆中好像并未接触过这么个人啊?
“那我身上的伤……”
掌下的腰腹间,依然痛得要命,每走一步都会扯到伤处。
心明如镜,落欺颜又岂会不知这次伤有多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行走自如,除了自身的天赋以外,想必这段时日里,应该也是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可以明显感到,腹中断掉的肋骨正在逐渐长好。
“是太子找人医治的!这包袱,也是太子命人从容府取来的!”
从来都是惜字如金的人,此时邵乐的神情虽有一丝不耐,但还是按下性子,认真的解释道。
落欺颜望着他紧抿的唇扉,不过话句话罢了,怎么搞得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还真是个怪人!
女子目光落至桌上的包袱,那确实是她的东西没错。
这雪绫太子为何要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说,只是偶然!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相信!
低垂的眼眸,蓦然转动,女子嘴角浮现出一抹客道的笑颜。
“虽说大恩不言谢,但小女子还是希望能见一面太子,当面……”
“不用了,太子是不会见你的,包袱里有一些伤药和盘缠,姑娘可自行离去!”
未等落欺颜说完,男子别否决了她的话意,凛冽的言语中满满的都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
说完他便预备转身离去,谁知就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粗糙的大手被人一把握住。
好冰!
女子微愣,就像是摸在了一块万年寒铁上,厚厚的茧子隔绝了肌肤原本的温度,坚硬如一件刀枪不入的盔甲!
刹那间,杀意顿起!
落欺颜似是也觉得这么做不妥,悻悻的松开了手,方才见他走,只是单纯的阻拦他而已。
“呃……我只是好奇,你家太子为何要救我?”
原以为又是什么敲诈勒索,想不到却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中不免升起浓浓疑惑。
她被关在容家地牢,按理说连容家人都未必知道的事,一个外人又从何得知?
而且救人总是要有理由的吧,再说这容府又不是菜市场,一救一大把……
“太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只是奉命行事,告诉你一声,你可以离开了!”
邵乐冷睨了眼身后的女子,接着转身就走,不再停留半刻。
女子笑的僵硬,心底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搞了半天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把她视为麻烦一个,巴不得赶紧滚呢。
“呵!”
落欺颜喉间溢出冷哼,提起包袱就往屋外而去。
此时,她也不再顾忌身上的伤,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还能死皮赖脸的住下去,那就真的变成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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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绒雪漫天,已记不清是今日的第几场纷飞了,厚厚的玉尘上孤零的散落着一些红梅瓣,馨香浅漠,一点一抹装饰着雪色的地面,妖艳夺目却又孤寂凄凉。
赤呈小巧的玉足,一步一个脚印的陷入彻骨的寒冷中,毫无知觉,脚踝上那冰蓝色珠串,上下浮动在园中的小径上,起落间覆上了少许雪屑,女子一身单薄,融入周遭的冷冽中,显得并不起眼。
大雁翱翔在苍旻之间,飘雪挡住了头顶的视线,雪花缓缓落入眼眶中,带着丝丝凉润。
相比容家的穷侈极奢,太子府就显得“清贫”了许多。
因为有伤在身,落欺颜走的很慢,更像是在散步。
发丝和纤长的睫翼上都蒙上了雪花,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中,三五个小丫头,穿的极为厚实,围着中央的小火炉聊着天,嬉笑着。
那长廊是连接着大门的唯一通路,落欺颜不得已硬着头皮的往那走去。
“唉,这天好冷哦,真不想动弹!”
“别说了,该叫苦的是我才对,太子寝宫离这要走半柱香的路程呢,还要顶着这风雪!”
轻叹了口气,粉衣侍女愁眉苦脸的回驳道。
身旁穿着蓝色小袄,看上去年龄稍长些的女子,不由面带调侃的娇笑道“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想要侍候太子的人可是排着队的,盼着等着你手中这个金饭碗呢!”
“呵呵,是呀是呀!我看啊,炖盅也熬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快给殿下送去吧!”
其他几名侍女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看了眼火炉上的小砂罐,再望了眼廊外的鹅毛大雪,粉衣侍女忽然打了个激灵,往暖暖的围脖中缩了缩,她一点都不想动,想想还要端着炖汤走那么长的路,冻死了,这天……
不要,打死她都不要……
“再等等吧,这雪越下越大的……”
“馨儿,芙蓉苑的那位可不好惹,你快去快回,千万别误了差事!”
被唤眉姐姐的女子,一脸严肃的对那粉衣丫头说道。
“这……”
对啊,若是得罪了琳琅夫人,她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的。
一脸不情不愿,馨儿无奈正要起身之时,眸光瞥见一个雪色身影,不禁心生喜色。
廊中落欺颜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肩膀处单薄的衣衫已被雪水浸透,泛着使人颤栗的寒意,正要抬步走时,却被人给唤住。
“咦?你是新来的丫头吧,正好,正好,把这炖汤给我送到太子寝宫!!”
“呃……我不是……”
还没反应过来的落欺颜,只感觉手中一沉,小巧的陶罐已经放入了她的怀中。
正欲解释之时,粉衣女子早已回到了人堆中,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你啊!还真会使唤新人!”
年长的侍女,同情的从落欺颜身畔收回了目光,无奈的轻斥道。
见此,粉衣少女只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里,捧着瓷罐的女子肩膀上还背着包袱,只顾着聊天打趣。
凝眉盯着手中温热的罐子,落欺颜心下一计,没有将它交回去,而是转换了步伐,往另外一条小路不疾不徐而去。
——
洋洋洒洒的雪雾,无边无际的装饰着天空,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色彩渲染的妍丽。
蜿蜒曲折的石经,走了许久才看见一座拱形小桥,桥底的溪流已被雪水挤压成了一条细细的水线,清澈见底,桥上异常的湿滑,落欺颜试了几次都差点跌倒。
这桥到底是谁建造的,恨不能垂直九十度,再加上天气原因桥面结冰,鬼才爬的上去嘞!!
终于放弃了走桥,落欺颜端着瓷罐,咬紧牙关,将雪白的玉足落入凛冽刺骨的溪水中。
“吓!!”
女子猛然抽气,紧拧的眉稍下一双星眸眯成线型。
她已经算是万中无一的抗寒高手了,没想到这水流竟会这般寒冷,简直可以媲美龙颈山的雪中寒泉了。
这里要过对面就只能走桥或者淌水,桥是不可能了,水的话,估计成年男子使点力应该跨得过去,但自己这小短腿,也只能命苦的湿脚走过去了……
两步并作一步,落欺颜忍着胸口的痛楚,一溜烟的跑到了对岸。
放下瓷罐,女子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将青紫的脚丫子埋进了积雪里“取暖”。
水比冰冷,她第一次深有体会。
重新抱起罐子,落欺颜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抬头远眺,目光中一处高高耸立的赤檐屋顶被层层雪枝所覆,恢弘气派的宫殿,隐约间可以窥到两个字——浊清。
浊清宫?
这,应该便是雪绫太子的住所了吧!
“你是何人?”
宫殿门口,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的侍卫,挡住了女子的脚步。
“嗯……我是来送炖汤的!”
落欺颜微微低着头,看上去乖巧胆怯,实则一双湛眸却在悄然转悠,打量着周围环境。
炖汤?
侍卫看了眼女子怀中的瓷罐,蓦然记起,每到这个时辰,确实都会有人送来补品。
“哦,是琳琅夫人让你送来的吧!”
“……”
琳琅夫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应该没错。
女子眼眉舒展,面带浅笑“是的!”
“嗯,那你进去吧!太子正在休息,放机灵点,小心伺候着!”
侍卫放松了警惕,稍微退开一步,好心的提醒着。
“多谢了!”
落欺颜客气颔首,伸手轻推门扇,抬脚走了进去。
大殿中,烛光澄亮,中央置着一座大大的暖炉,里面火焰跃腾,正散发着炙热的温度,黑红色的绒毯将冰冷的地砖覆盖的严实,一股好闻的馨香充斥着整座宫殿。
女子惊讶的观望着左手边那一排排高置的书架,就连那侧墙壁都做成了书架的模样,足足有数万册书籍,恢弘壮观,像极了一座大型图书馆,可想而知,这雪绫太子多少也应是个博学多才之人。
落欺颜将瓷罐放于桌畔,转而向着水墨色屏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