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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男人浮现一抹大大的笑颜,这是第一次阿颜没有拒绝他,心中形容不出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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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娆和洛寻觞睡在东面的竹屋,而落欺颜则睡在西边主卧。
竹塌上,女子彻夜失眠,熬了近两个时辰后终于放弃了继续躺着穿上鞋出了门。
自从进入雨季,这天就总是干不了,三天两头的下雨,阳光变得非常稀缺。
寅时将近,万物都陷入了熟睡中,连虫鸣声也没了,清冷的月光下死寂一片。
“怎么,你也睡不着?”
刚踏出竹屋的落欺颜,一眼便见到了石桌前独自饮酒的银白男子。
娆像对待孩子那般拍了拍对面的桌面,示意她来坐。
“怎的也不知道披件衣服,这么冷。”
说着,男人便走回竹屋,半晌后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件薄毯递向女子。
“谢谢。”
接过薄毯,落欺颜柔声道谢。
“真不知,这样安宁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拥紧了身上的薄毯,落欺颜面朝皎月不由感叹道。
原本,她的体质是不知暖热的,但这两年却好似变了,温度一词对她来说越来越清晰了。
“是啊!”
娆感同身受的回应着。
“我想过不了几日上澜暮就会找来,娆……我只求你一件事。”
望向面前银发飞舞的男人,他的脸上瞧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亦如自己从鬼门关被救回时初见他的模样,嘴角总是带着慈爱的笑意,平静的看着一切人和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洛寻觞有事的!”
低声颔首,娆垂眸间掠过一抹无名的伤痛。
忽然,林间一阵骚动。
一只白鸽自远方扑扇着翅膀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女子的手边。
纤细的鸟腿上还绑着根小竹管,落欺颜不慌不忙的取下纸条将其放飞,当着娆的面前展开书信,仔细的阅读起来。
“是谁的信?”
娆疑惑开口。
现如今,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西纤羽。”
“我请他帮忙发兵月澜前往相助。”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本以为不会再有回信,谁知,却是她多想了。
娆凝眉踌躇,在这种局势下,任何一国都不会轻易出兵,哪怕私交再好,也断不会置自己的国家于险境,更何况是西拓这样的大国。
“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东辕兵力几乎倾巢而出,各国虎视眈眈,此战存有蹊跷,明显势要与月澜两败俱伤,这时若有任意一国参与,势必会造成天下大乱,所以……我并非是要西拓出兵,而是……”
“你的意思是准备找个能名正言顺抗衡东辕的人?”
“不错。”
书信上说,这半年里百里轩胤已秘密集结了大批义士组成了上百支军队,只待时机成熟。
那厮与西纤羽达成某种协议,此次西拓会暗中支援他一举夺下东辕主城。
如此一来再好不过,东辕也不至于落得个被各国瓜分屠城的下场。
届时,再放出百里巺被妖女蛊惑弃城逃离的言论,待百里轩胤入主东辕,他便会沦为叛国之徒,试问,这样一个人又会有多少人追随呢?
“娆,还有传信蛊吗?”
“有,你要做什么?”
娆疑惑开口。
“给翳传信。”
落欺颜简短截说。
如果这一场恶战避无可避,那么,便好好做个准备吧,至少要拿到主导权。
从男人手中接过竹筒,落欺颜捂住唇对着筒中细语几句,而后放飞。
盯着那串消失于天际的金色小虫,女子的目光一寸寸变得冰冷。
“娆,有那种不易让人察觉的剧毒吗?能瞒过上澜暮的。”
“有是有,不过那女人向来谨慎的很,想让她主动去碰一样东西,更是难上加难。”
闻言,落欺颜陷入沉默。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杀上澜暮这险必然是要冒的。
“什么样的毒?”
“见血封喉,就算她是大罗神仙也无救。”
此毒名为魂灭,是他炼予血影峰的秘药,用来暗杀棘手之敌,没有解药,一旦遇到伤口,就会立刻渗入,必死无疑。
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取魂是怎么个取法?”
落欺颜手指在石桌上随意的划画着,眼底全是思量。
“取魂者,必先散魂,也就是说,她必须先杀了你,才能将神魂完好取出,倘若强行取魂,只会功亏一篑。”
“嗯,嗯,那便是再好不过。”
粉唇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落欺颜此刻的神情看得人发憷。
“七七,你到底想做什么?”
娆感到有些不对劲,害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
“娆,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剩下的全凭老天做主了!”
粗粝的石面磨得指腹泛红,女子缓慢的仰起脸朝他柔声开口。
两日后——
在位于神隐山下不过数里的密林中,驻满了军队,这是去往月澜的必经道路,沿路安插了无数的暗哨和杀手,严密的监视着各个方位。
主营帐中,宽大的书案前上澜暮正悠闲的盘坐在毛毡上,手中剪着各式各样形态的符纸,专注的模样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般,口中还哼着古老的小调,凤眸中闪烁着狡黠阴暗的光泽。
角落的床榻上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声,透过纯色纱幔间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男人穿着海棠色的睡袍,面如土色,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早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哎呀,你怎么又不乖啦?”
听着那扰人叫唤,上澜暮不小心剪坏了一张符纸,立马蹙起娥眉不悦的朝一旁被钉在墙上的人形符纸抱怨出声。
仔细一看,那红色人符有些残破不堪,缺失的双腿被两条恶心的蠕虫所替代,正一点点向上游走,啃食着余下的符纸,画面让人反胃至极。
“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会放了你的!”
提着手中被剪坏的符纸,上澜暮表情怜悯的开口。
就在此时,侍女端着药汁战战兢兢的走进了营帐中。
“仙姑,奴婢是来给皇上送药的。”
云楚敬畏的低着头,不敢于上澜暮对视。
面前的这个女人,比之上澜翳简直不知要可怕多少,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连日来,军中夜夜有人被抛尸荒野,弄得如今人心惶惶。
作为皇帝的贴身婢女,云楚曾无意间窥见过她是如何折磨百里巺的。
“皇上好得很,不需要喝药,倒是你……”
放下剪刀,上澜暮眯起凤眸上下打量着桌前这个浑身发着颤的小婢女。
看来,这小丫头怕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否则怎会如此惧她?
听到矛头指向了自己,云楚吓得不敢再有任何言语,衣衫中瑟瑟发抖的肌肤上冷汗直流。
“我听说,那废物派你去刺杀过凤澈?”
上澜暮饶有兴致的凑了过去,嗅着女子全身散发出的恐惧气味,眼底的残忍一点点聚拢。
“奴婢只是听命办事,求,求仙姑饶命!!”
感觉到一股危险,云楚惊得连忙跪地不断磕头。
可她不知,求饶只会激发某人心底更深的残暴性情。
“就凭你,也想杀他?呵。”
上澜暮掩面嗤笑着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划破自己的舌尖染上一粒血珠,动作及其优雅的朝桌前的女子而去。
“仙姑,你,你要做什么?!别……别别过来!!”
云楚吓得不助摇头,双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不停后移。
看着那向自己缓缓而来的银针,目光中尽是上澜暮那张如鬼般狰狞的笑靥。
一步步走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了营帐,惊的密林中鸟兽遁走。
巡逻的士兵面面相觑,皆不敢过问。
如今军队的大小事务皇上都交由仙姑打理,忤逆的下场,只怕必死还惨。
少顷,两名卫兵进入抬出了云楚的尸首,鲜红似一朵朵晕开的花儿渗透了盖住的白布,忆起方才的景象,卫兵们还是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仙……仙姑,按您的吩咐,这是属下今早捕获的!”
侧身让尸体先行,只是那刺鼻的血腥味还是让前来禀报的士兵打了个冷颤。
营帐中,血迹还未来得及清理,深色的毛毡上遍布粘稠,还溅了许多在墙壁如泼画一般。
上澜暮的半张脸都被染红,看上去更觉骇人。
见士兵手中提着的竹筒,上澜暮眼神看似有些得意,招手让他呈了上来。
“你可以退下了,待会找人给我把这毯子换了!!”
“是,是,仙姑!”
闻言,士兵连忙退出,生怕女子会临时变卦。
待人离去后,上澜暮这才打开了竹筒的木塞,瞧着那从中飞出的金色小虫,指尖轻扫,信语立时传出,嗓音柔美而深情。
“翳,这边一切安好,勿要挂念,我打算过几日等天晴去入潋峰的神庙为月澜祈福!”
“哼?祈福?只怕祈的不是福是命才对!”
猛然握紧手掌,将传信蛊尽数毁去。
上澜暮布满血色的脸上一片狞笑,看得人心惊胆战。
待神魂到手,这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傻侄儿,你就在这里好好陪我的傀儡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