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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九。
终于熬过了雨季,天空干净的就像是被人刚刚洗过般,万里无云,蔚蓝如海。
丛林中又恢复了往日的莺歌燕舞,生机盎然。
从竹屋遥望不远处高耸的入潋峰崖,就好似一个天然形成的大祭坛,试血石在和煦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千万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伫立着,就像是这座山峰的心脏所在。
梳妆台前,落欺颜左手温柔的捂着小腹,盯着铜镜中一身红衫的自己,两片湛蓝色的湖泊中,粼粼水泽,灿若星辰,浮着浅浅的思念与平和。
身后长发被高高束成马尾没有佩戴任何头饰,全身上下唯有悬于腰际的那串结发同心结,黑色与果栗色的发丝紧紧交织,纠缠不休。
在屋门被推开的一刹那,落欺颜藏起了台前的空瓶,快速整理好微敞的胸口。
“七七,好了吗?”
娆一袭深紫色劲装,腰际绑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包,与往日的懒散不同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
放下木梳,女子套上特制的手套,落欺颜长裙款款的步上前来,朝他用力颔首。
踏出竹屋,跃入眼帘的是一辆马车,洛寻觞坐在赶车的位置,见他们出来立马露出满脸笑意。
心中意外,落欺颜竟也会选择如此艳丽的衣衫。
神庙位于入潋峰的正下方的一处隐秘山洞,因为地势险要很少会有百姓前去祭拜。
此处连着山涧有条捷径,驱车过去要不了半个时辰即可抵达。
“娆。”
“一会要是真的遇到上澜暮,莫要泄露我有魔血之事。”
车厢内,落欺颜低柔开口。
“不使用魔气?那你要如何应对?!”
娆惊讶,不知道女子为何又改变了想法。
他们三人中,自己和洛寻觞根本不会武功,要是打起来,只凭那些个迷药幻药,怎能有胜算?
“我自有打算,届时你不必管我,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洛寻觞,切记!”
落欺颜瞳眸深邃如海,充满了自信,好似只一眼,便可让人抛却杂念将一切都托付于她。
娆没有说话,只是信任的点了点头。
掀起车帘,刺目的光越过重重树荫犹如一颗颗璀璨的白钻,女子伸手移向那绿叶间不足半寸的温暖,过程中,却被尖锐的枝头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啊!”
落欺颜捏住伤口,微顿,一对柳眉因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不详感而深拧。
“怎么这么不小心。”
见女子受伤,娆连忙取出伤药准备上前处理。
“没注意,不疼了已经。”
歉意一笑,落欺颜接过他手里的丝绢,将血迹擦拭干净,只见露出的肌肤已愈合好,完全见不到任何伤痕。
言语间,车厢内的温度忽然变得冰冷。
刚进入山峰溶洞,阳光便被隔绝在外,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漆黑如夜。
天然形成的暗瀑从崖顶贯穿,水流劈石飞流直下落入深潭中,气势磅礴,洞内巨石蜿蜒,如刀劈似斧削,形成一幅幅天然的画卷。
鼻息间充满了湿润的水汽,曲折神密,一抹光点出现在远方的尽头。
神庙的位于溶洞中靠近出口的右侧,是个很古老的庙宇,四面环水,庄严肃穆。
马车停在了庙前,落欺颜仰望面前这座恢弘壮阔的石庙,心头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了一下,很熟悉,却又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也许年代久远,石庙上的漆色早已剥落,阶梯前摆着一座巨鼎,鼎上锈迹斑斑长满了青苔。
踏入庙内,红纱残破摇曳,每一处都透着精致,隐约还能看出曾时辉煌奢华的影子。
在落欺颜看来,这里不像寺庙,反而更像一座神殿,到处都散发着令人拘谨畏惧的气息。
因为环境潮湿的关系,寺内并不显脏乱,也没有灰尘,给人的第一感觉只是清冷罢了。
四周墙壁镌刻着形色各异的壁画,像是在讲一个什么故事。
三人穿越回廊,枯竭的古树下摆着一把古琴,已不知经历风霜几何,琴身已朽,丝弦尽断。
抬手拂过那琴,落欺颜脑中画面极快闪过,根本来不及捕捉。
“哇!!好壮观啊!”
远处,主殿内传来洛寻觞的惊叹声。
被推开的巨型门扇色泽如新暗红若血,中央绘有六头七彩异兽,威武不凡,以玛瑙点睛,眸中带怒,似是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落欺颜与娆相继进入主殿,也就是下一刻,两人皆呆立原地,心中的震撼久久难以挥去。
眼前,一副近百米的巨型壁画呈现在宫殿的正前方,窒息感顿生。
站在殿中的他们渺小的就像是一粒微尘,落欺颜似是被什么蛊惑了般,往壁画缓缓走去。
湛蓝的眸被卷上的色彩晕染成了墨绿,镜中映出的是无数团火焰,悬空于龙鳞之上,璀璨夺目,熊熊燃烧释放着无穷神力。
这些火焰环绕着一只与壁画等高的金色凤凰,硕翼高挥,奋尾尽数散开,如奢华耀眼的鱼尾裙摆,腾空率舞,张扬的姿态透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孤傲,湛色的眼瞳注视着身下的每一寸土地,透着冷傲与慈悲。
就在此时,一旁的娆面露虔诚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又不是澜鸋,你拜什么!哎?”
洛寻觞不解询问,却被身侧的银发男子强行拉着跪下一同礼拜。
另一边,落欺颜立于画前,伸出手轻柔抚上那片金色羽翼,神情有丝疑惑。
从来,她都惧怕那些寺庙中的仙神雕像,可为何,见了这凤凰却犹如见到故人那般,全身都扬起了暖意,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追溯的悲伤。
“它,才是真正的神祇,只不过被世人遗忘了,连同名字都不记得了!”
娆自顾自的解释道。
澜鸋从不是什么神兽,不过是月澜为了存活于世而撒下的弥天大谎罢了,凡尘中人,人云亦云,自然而然的假的变成了真的,而真的,绝迹无人再知……
如今见到这画中真神,那双瞳色确实与七七如出一辙。
“炎……荒炎,飞雪神殿?”
落欺颜喃喃自语,手背上的火色印记灼人不已。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连落欺颜自己都说不清,只是答案跃然心头,脱口而出罢了。
读过那么多书,听过那么多关于你的传说,而今,当真正站在你面前,我才感受到了真实。
彼时繁华百世,此时却再无人问津。
“阿颜,你怎么了?”
洛寻觞走了过去,见到女子眼底掩藏不住的悲伤,担忧询问。
无声摇头,落欺颜不经意间注意到他脖子上折射出来的微光,那是……
女子心底立马敲响警钟,厉眸眯起。
那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寻觞,别动!!”
落欺颜沉声轻喝,双眉缠的死紧,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就要拔取那针,霍然间,却被男人一掌推离,挥开了她的动作。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见况,洛寻觞惊得合不拢嘴,想要有所动作时,竟发现全身上下就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这到底怎么搞得?
“傀儡术!!”
步上前的娆,仅仅一眼便看出原因。
顿时,气氛变得骇然,落欺颜视线不停的游走在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打开腰包,娆取出一块磁石,幸好他早有准备,傀儡术所用的银针,用手是拔不出来的,只有用磁石才能吸出来。
可正当娆准备靠近洛寻觞时,就被其一把推开跌倒在地上。
“娆,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控制不了!!”
洛寻觞拼命挣扎,致使颈间青筋爆起,却依旧没什么作用,全身动弹不得。
女子快步上前扶起娆,落欺颜凑近小声开口。
“待会我拖住上澜暮,一得空隙,你就取了他身上的银针!”
“好,你小心。”
娆颔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首要的是逼上澜暮现身。
“快让开,你们!!”
突然,洛寻觞大喊道。
只见他行动僵硬的捡起地上散落的碎瓷,瓷片边缘异常锋利。
而他的目标并不是落欺颜而是娆。
“娆,小心!”
见男人还愣在原地,落欺颜眼底掀起惊惧,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把拉开了他。
碎瓷贴着喉间而过,吓得所有人魂不附体。
寸寸银发散落在大殿冰冷的白砖上,娆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有多惊险,几乎小命不保。
暗处,女子狞笑着看向殿中自相残杀的一幕,手中把玩着符纸。
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好命了,娆!
上澜暮指尖微动,殿中的洛寻觞便也跟着动了起来,像疯了似得朝娆的要害处猛然刺去。
此时的落欺颜一边寻找着上澜暮的藏身之处,一边拉着娆躲避着身旁人的追杀。
这上澜暮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怎么招招要取娆的性命?
见每一次都险些伤到落欺颜和娆,洛寻觞已接近奔溃,眼眶赤红充满了强烈的自责与无力。
“寻觞,看着我,我们不会有事的,别放弃!!”
发丝在空中不停飞舞,落欺颜边躲边急声安慰着朝他们不停攻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