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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了解洛寻觞了,若再这样下去,这傻瓜势必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举动。
终于,落欺颜漫无目的搜寻停住了,她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神龛处的鎏金烛台上,画面虽模糊,但她还是能依稀看见一张女性的面孔。
找到你了,上澜暮!!
落欺颜带着娆向后一滚,顺手拿起神龛上的银器就往上方的明珠砸去。
见被发现,上澜暮被动后仰,一个空翻飞下横梁落于所有人眼前。
“娆,二十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啊,只不过你的武功呢?”
上澜暮笑容可憎的打起招呼。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猜得到,当年上澜翳受了那么重的伤,想必为救他娆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就连头发也白了。
“暮,回头是岸。”
娆蹙眉开口。
面前的这个女人眼中尽是报复的意味,五官扭曲狰狞,早不是印象中那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了。
“岸?哪里是岸?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澜暮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怜悯的盯着面前的白发男子“这句话,当年怎不见你对我姐姐说,那时她一意孤行非要生下上澜翳这个妖孽,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月澜便不由分说判了我永世囚禁之刑,不杀我,并非是他们仁慈,而是为了那异眸的孽种,惧怕我使出渡魂术!!”
什么信仰,什么神祇?
不过都是月澜编织出的一场愚弄世人的故事罢了。
月澜实为妖族后裔,本应不容于世,天下既需要一个神,那不如就投其所好,顺带还能享受万世供奉。
还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点子啊!
“什么神族?什么神裔?为了巩固地位,宁可欺骗世人去拜一只凶兽?哈哈,真是讽刺啊!!”
言语时,上澜暮的双眼红的可怕。
而在两人对话时,一旁的落欺颜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谨慎的打量起对面之人。
此女子若除去那眼底戾气的话,也算是一枚不可多得的美人,灵动的五官透着一股聪慧,尤其是那对眉形与上澜翳的太过相像。
她的脸色呈灰白,看不出多少生气,发髻微散,垂落了少许在耳畔,神情带着疯狂却也带着孤独,如一个在海面上垂死挣扎的人。
“暮,别在执迷不悟了,你敢说造成今日这种局面,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闭嘴,还不是因为凤陌尘那个蠢货!”
上澜暮低吼出声,她轻掩双目强忍着平息怒火。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来这里的目地可不是为了缅怀过去。
娆是血祭司,是与他祖父同辈的人,自然对于那些被掩藏的真相再清楚不过,他见证了自己所有的不堪,现如今,知晓当年祸事的全都已经死了,只留下他一人。
唯有杀了他,那些记忆才会真正虽随时间而去。
自己也就再不用这么痛苦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上澜暮的言语间略有深意,就在她准备动手时,忽然顿住。
她盯着洛寻觞的脸,身体僵硬,神色从疑惑到猜忌,捏住符纸的手微紧,强迫男子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而那张脸也越来越靠近。
“有意思,真有意思!”
审视片刻,上澜暮的视线停留在他腰际佩戴的血玉上,邪佞勾唇低语。
“老妖婆,你放开我!!”
洛寻觞气喘吁吁的瞪着面前的女人,恨不得一口咬烂她的脸。
就在上澜暮游神之际,手中的符纸被人打落,飘至地面,还不等她反应就已被人抢去。
攥着符纸,落欺颜戒备的凝着她,而后将其交给身侧的娆。
失去了控制的手段,洛寻觞一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慌忙向后退去。
见况,上澜暮也不恼,眼睁睁的看着娆用磁石吸出了银针,只当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扫视与两个男人之间,环胸轻蔑开口道“可真是父子情深啊!没想到,你小子命还真大,掉下悬崖都没死!”
“你胡说什么?什么父子?什么乱七八糟的疯话!!”
洛寻觞按着脖颈拧眉吼她。
“我胡说?难不成你还不知道你的身世?”
故作惊讶的捂住嘴,上澜暮眯起凤眸不落痕迹的瞧了瞧他身后脸色苍白的男人。
闻言的洛寻觞,不知所然的扭头看向那一连沉默的白发之人。
“你和你母亲长得还真像,皆是一副祸国殃民的眉眼,怎么?还不信?”
上澜暮怜惜的摇摇头。
“娆……你告诉我,那女人说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不理会她的说辞,洛寻觞揪住身后男人的衣袖,急声询问。
“是你……当年,杀我妻子的人,是你!”
娆掌心早已是粘稠一片,颤抖的拳中血水从指缝里低落,眼底尽是愤恨!
对于妻儿他一直保护的很好,族内根本不曾有人见过,甚至连知道此事的都很少,上澜暮见过的她们,那就间接说明了……
他永远忘不掉,那年发生的事。
柒姓族人生来就要比普通人长寿得多,在过去漫长的两百多年间他只爱过一人,可成亲后相守不过半年,便人鬼殊途,永无相见。
“你还记得你卸任时,对我所说的话吗?”
上澜暮凝看着他,神色无情凛若冰霜。
犹记得,那时自己刚上任族主并不得人心,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等着看她的笑话,还有漫天散布的谣言说她是弑父谋权根本不配做月澜之主,而面对这种局势,偏偏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这个男人竟做出要卸去血祭司一职的决定,再一次将她推至风口浪尖,族中盛传是因为娆知道了事实真相所以才不愿继续效忠下去。
可实情呢?
他不顾自己的死活做出此等让人猜忌的决断陷她于火口边缘,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娆是看着她长大的,整整二十年呐,自己早就把他当做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可他呢?
弃她于敝履,竟丝毫不念及往日情面!
这叫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娆,你会为今日所决定的事,付出代价的!
这是她在他临走时说的话,如今话音犹在。
“你真的是我父亲?”
洛寻觞瞪大了双眸,呆滞询问。
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似甜似苦,曾经他设想过若有一日能找到亲生父母,必然会问上许多问题,而此时此刻,却连一个问题也记不起来了。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
娆眼眶中的泪再也按捺不住,滑落下来。
除了这声对不住,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而这简单的三个字又怎么能弥补这么多年自己所亏欠他的东西呢?
当年,他之所以要卸去血祭司一职,并非全部是因为她们娘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曦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上澜暮对她姐姐的所作所为,但也狠不下心将真相公之于众,让其身败名裂,最终才做出这个决定,可谁知……
真是孽缘啊,当年他诓骗宛帝让他找个同命的孩子继承皇位,没想到却间接救了自己的孩子,倘若当时自己没有去找宛帝,那么寻觞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他不敢想。
闻此真相的落欺颜有些怔忡,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娆居然是洛寻觞的生父!
如此一来,便也说得通为何娆送他们回到洛国后,就安顿下来,那半年间总是找着各种理由进宫,却又不是来看她,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
受不了这些人假惺惺的样子,上澜暮悠哉开口。
她指尖闪烁微光,仔细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银针,即要对娆下杀手。
“难道你不要神魂了么?”
见女人凤目浮现的残忍,落欺颜寒声提醒。
上澜暮手掌微顿,狐疑的停下动作。
“你最好不要怀疑我,否则你一样也不会得到,我如今怀有上澜翳的骨肉,想必对你来说是件棘手的事吧!”
抚上自己凸起的肚子,落欺颜勾起半张唇不放过女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昨日,娆将自己的一个猜想告诉了她,而此刻,她在证实!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上澜暮神情变得阴冷起来,恶狠狠凝向那浑圆的小腹,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女人怎么敢!!
上澜暮凤眸眯起咬牙切齿的开口“你竟怀了他的孽种?!”
渡魂者必绝至亲血缘,否则便不能成功,这也是她杀凤陌尘原因,所以这孩子……
就在上澜暮在酝酿杀意时,落欺颜扫了娆一眼。
看来他们赌对了!
稀薄的空气被无数道尖锐声刺破,寒风削断残纱似刀刃般狠狠逼近。
“娆,快带寻觞走!!”
突然间,落欺颜展开双臂大喝,将身后两人全力推了出去!
“七七!!”
“阿颜,不要!!”
反应过来的娆猛地抱住了洛寻觞即将冲去的身体,强制将他拖离危险。
“放手,我让你放手!!”
飞溅的血珠染红了洛寻觞的脸侧,一双漂亮的花眸惊恐的瞪着,那片晶莹中所映的是女子那被无数银针贯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