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似乎有些诧异，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歪头，一缕秀发从发间滑落，黑色的眼眸里透着无辜和纯真。
“然后呢？”他将头顶的毛毯拿开，让光照下来，沉着的问：“又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
他在“抛弃”和“离开”两个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上去不那么可怜的那个。
“我不是在指责或者埋怨你，我只是不喜欢被你当做一只狗挥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已。”
她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飞机下降，降落在地面滑向，随后停稳，她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窦苗生气了。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看出来了。她生气的时候，和其他人不同，不会板着脸，也不会沉默，反而格外的温柔，眉眼弯起来，全是笑意。
他假装没看出来，若无其事地跟她聊天，然而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
“窦苗！”两人坐在南下的长途汽车上，一个脑袋突然从后座探出来，“真的是你！”
窦苗回头看了他半饷，才想起是好像是她的校友，但一时想不起名字，便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这位是谁？”
“我叔叔。”她微笑地回答道。
汪喻被呛得不轻。
“你们来旅游吗？”那男生看起来年纪与她相仿，盯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星辰。
一眼就能看出，他很喜欢她，而他都能看出来的事，窦苗会看不出来？他不相信。
窦苗笑道：“是啊，你呢？”
“我家在这边，”男生有些着急：“我之前还邀请你来过，你说你过年要回家，哪里都不想去。”
她想起来了，这个男生叫李博，是去土木工程的，跟她如今同寝室的女生是同学，经常给她们送零食。
“这样啊。”她敷衍地笑着转过了头。
“你怎么想到来这边玩了？早知道，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啊。”李博十分热情：“你们是不是要去镇上，我家在那边开民宿，要不要……”
“不用了。”窦苗头也不回地拒绝了。
李博眼睛里的喜悦当即熄灭了一半，不过很快又燃烧起来：“没关系，你要是需要导演，随时联系我。”
窦苗没有回答他。
她不喜欢和人产生太过亲密的联系，甚至极度反感，这让她产生一种领地被侵略的焦虑感。
她皱起了眉头。
汪喻笑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老皱眉呢？”
说着，便拿指端去点她的眉心，试图抚平那几道褶皱。
她不动声色偏过头，避开他的指端，将脸转向了另一侧。
李博还在后排打量着他们，但碍于窦苗的态度，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她可真好看。
就算学校里关于她的传言再怎么难听，都觉得是假的。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遇见那些事呢？
所谓颜值即正义，便是如此。
他拿出手机，试图偷拍她的照片，不料，她突然侧过身子，将脸埋进汪喻的怀里。
汪喻本来一直对着窗外发呆，被她突然的一抱，颇有几分莫名其妙，而她像小猫一样，在他胸口蹭了一下，发丝拂过他的脸，在胸腔深处激荡起一片涟漪。
“窦苗？”
她闭着眼睛，假寐不答。
他也不再追问，伸手过她的腰，让她在自己怀里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便不再管她了。
李博一愣，陡然明白过来，说是叔叔，其实是她男朋友吧？他这才开始打量汪喻，这个男人比他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帅，睫毛很长，在阳光下，如蒲扇般沾染着光，体型清瘦，但不单薄，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身上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有些邪，眉宇间却又蕴藏着几分正气。
他想起学校里那些流言，若有所思的将手机放回兜里。
汽车晃晃荡荡，抵达终点站的时候，已近夕阳，但距离他们所要去的古城还有距离，李博主动要求要送他们。
窦苗谢绝以后，跟着汪喻打车离开。
西沉的日光穿过层层乌云照射下来，层层叠叠的山峰接连而至，她终于兴奋起来，放下车窗，拍着他的肩膀道：“汪喻，你看，山。”
他侧过头，风吹起她的长发，拂到他的脸上，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扬起一抹笑容，“看见了。”
“你一定看过山吧？”她转头看向他，万千夕阳在她身后，如电影里美丽的剪影，帧帧让人着迷。
“恩。”
不止是山，他还看过万年的冰川、翻滚的云海、高原上猎猎作响的风马旗，那时候身边也有很多人，朋友、亲人、旧时的女友，然而真正想留住的只是此刻。
只有她。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他开始渴望一个家庭，期待与一个人长相厮守，拥有一个和她的孩子，然后像所有的普通人般度过这一生。
这样的人生，美好至极。
可是，他不敢向她开口。因为，他所期待的这个人，距离最普通人的生活还很远。那些发生在她生命中的事，让她的人生、性格都产生巨大的失衡和改变。
他所做的，是尽量去平衡，让她从阴霾里走出去，然而这远比他想象中的难。
想着想着，手无意识的放在她的头顶，她不解地看着他，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收回了手。
“就这儿了。”前排的司机出声道。
古城两旁的柳树在风中摇曳，风花雪月的城市，连风都是醉人的。
他将行李拖入客栈，登记之后，入房，而房间只有一张床，窦苗关上门，靠上茶几道：“汪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答应她做男女朋友的要求，偏偏只订一间房？
这是捡便宜捡上瘾了？
“窦苗，”他在床边坐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你要不要嫁给我？”
她一怔。
“房子，车子，都写你的名字，”他深吸了一口气：“而且我妈再婚了，也不会跟我住在一起。你也不需要改变什么，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
她听过到许多的表白，可是跟她求婚是第一个。
又是这个男人。
她生命中，有太多的第一次，都是与这个男人有关的，而他生命中的大多数，都是与她无关的。
就算没有她，他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可她不是，他是她灰暗过往里，唯一的亮色，是她为数不多不想失去的东西。
她一言不发，转身走进卫生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