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苗跟阿珊找了一间便宜的旅店住下，八十块钱一晚上，在车站附近。
“姐，你太牛了，”阿珊走进旅馆，连行李都没放下，就激动地开始模仿窦苗说话——“哥，谁没个落难的时候，以后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
“啊——”她激动地在床上打滚，“你怎么就说出那么酷的话呢，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可是窦苗笑不出来，天知道刚才跟汪喻说话的时候，她连嘴唇都在发怵呢，那男的怎么看都不是善茬，一个心血来潮，可能估计连车都下不了。
但凡有一点儿钱都不愿意冒这个险。她坐在床边，掏出身上的五百块钱，除开车费和住宿费，还能再待两天。
第二天从旅馆出去，她陪着阿珊买了帽子、手套、围巾后，进了车站附近的早餐店。
“姐，你看那边。”走到门口，阿珊突然停住脚步，冲着不远处的停车场扬扬头。
她顺着阿珊的目光看过去，跟汪喻的视线对了一个正着，汪喻打开车门却没有下车，伸手示意她们过去。
阿珊害怕地抓住窦苗的衣袖。
“哥，还没走呢。”窦苗握着阿珊的手，故作轻松地迎上去道。
汪喻还穿着昨天那件类似警服的外套，肩膀宽大，看着极不合身，手臂上印着“保安”两个字。
“来找大伯吗？”他看着面馆反问道。
窦苗没否认也没承认，“哥，你吃早饭没有？我请你吧。”
汪喻下车，跟着她进了面馆，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一张桌上，都没说话。胖子不太适应这种尴尬的氛围，起身道：“你们唠，我去买包烟。”
阿珊也说要上厕所，跑到店铺后面，桌上只剩下汪喻和窦苗两个人，汪喻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你冷不冷？”
冷，是真冷。
可她也是真穷，她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但钱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每笔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她笑了一下，发现他又在打量她。这个男人似乎很喜欢用目光审视别人，而且也自信的认为，这样能将她看清楚。
“认识孙诚吗？”他不打算跟她绕圈子，直言道。
她登时一愣，下意识否认道：“不，不，认识。”
“那就是认识。”他从兜里掏出烟点燃，“你来找陈建，还是找谁？”
她抿着唇不答。
他也不逼迫她，也不追问她是什么人，就跟着她，从面馆出来，一直跟到旅馆。
窦苗不说，阿珊也不敢问，折腾到晚上，胖子躺在隔壁房间，拿着桃色的小卡片问：“哥，喊几个不？”
汪喻斜睨着他，一眼把他从床上踹下去，胖子被踹懵了，捂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咋地啦？”
“人没找着，还他妈敢想妞？”汪喻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窦苗门前，耐着性子敲门道：“睡了吗？”
胖子抖抖索索跟着他身后，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再过一会儿汪喻就要踹开隔壁旅馆的门，逼着隔壁的两个小姑娘就范。
房间里无人应答。
他又连着敲了几次，脸色越来越沉，随后一脚把门踹开，屋里灯光通明，但行李和人都没了。窗户大敞，呼啸的北风不断从外灌进来。
他走到窗前，窗外有一个台阶，连接着对面的露台。
窦苗和阿珊跑了。
长风呼啸。
窦苗拉着阿珊一路狂奔，两个人都不敢停下来，零下几十度的夜晚，硬是跑出一身汗。两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马立坡。”
孙诚死前，还有一笔账在外面，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收回来。欠账的人叫赵老二，在这片也算出名，所以她跟面馆老板一打听，便有了眉目。
老板是实在人，“老妹，赵老二可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别让我把你给害了。”
赵老二涉及的灰色业务实在广，但他也就是一个中间人，负责帮人联系卖家和买家，从中拿提成。
她深吸一口气，靠着出租车的椅背闭上眼睛。
她想起汪喻的话——你来找陈建，还是找谁？
轰动莞城的命案，孙诚一家四口被人砍死在血泊，其中包括他怀孕的妻子和半百的父母。现场的指纹都指向莞城侦查支队队长陈建，而案发之后，陈建就失踪了，更是将这个案子显得扑所迷离，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他。
然而她并不关心，是谁杀了孙诚。孙诚和赵老二差不多，表面上是汽修厂老板，私底下也是灰色产业的中间商，死于非命是迟早的事。
偏偏他死得不是时候。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抵达马立坡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她们下出租以后，以为会有一番波折，但根本不用她们打听，整个镇都是议论赵老二。
赵老二死了，就在前天夜里。大家都不觉得意外，这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他天天和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把自己的命交待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案发现场，是赵老二家里，一个两层高的自建房，从楼下便拉起警戒线，除了警察都不能进去。
窦苗远远地望着，没有说话，但心里很清楚，她的人生可能就要这样结束了。
“姐，怎么办？”
“回去吧。”窦苗藏起眼睛里的失落，找到就近的旅馆住下，当地的人还在议论赵老二的死，但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黑吃黑”、“价钱谈不弄”，一点儿实质作用都没有。
“姐，我出去买吃的，你要吃什么？”阿珊问道。
“随便吧。”她躺在床上一点儿都不想动。
阿珊出门过了一会儿后，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起床开门，门框和门的缝隙间，露出一只驼色的男士靴子。
她下意识想到汪喻，猛地将门推回去，但已经来不及，门被撞开，来人抓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摁在墙壁上，撞得她肩胛骨直发疼。
汪喻手下留了劲，但她实在太瘦了，轻轻一抓便被提了起来。她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推，便听见“哗”一声，胸前恤衫破开一道口子，露出丰满的乳沟来。
窦苗捏住胸前的衣服，呼吸微微急促，一脸敌视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