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苗没有看他的眼睛，无声地看着靠近床边的窗户，玻璃上布满污渍，为城市蒙上一层阴影。雨无声的飘落着，两人相互依偎着，都没有说话。
“窦苗，去帮我买一包烟上来，好不好？”良久，他坐起身，从床头摸出一百块钱给她。
她微微一愣，但也没有拒绝，“什么烟？”
“都可以。”
她拿着钱出门，房门合上，陈建立马开口道：“汪喻，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想我们是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的？你居然会把在这里的地址告诉她。”
汪喻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我没有告诉她。”
“放屁！”他爆粗口道：“那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对啊。”汪喻看着街对面的居民楼笑了起来，“我没告诉她，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陈建瞬时明白过来。
这说明已经有人知道他们的地址，而窦苗是上来试探的。
“那你还让她走？”陈建起身，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不让她走还能怎么样？”他咬着烟头道。
陈建答不出来。
汪喻又问：“你准备去哪里？”
“你觉得这里还能待吗？”如今不止是警方在找他，就连杜三的人也在找他。落到后者手里还好点儿，如果落在前者手里，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不急这一时。”其实他从住进这里，就知道对面有人在监视他们。等了几天，仍不见人来，便知道一定是警方的人，因为换着是杜三或者是其他人绝不可能这么有耐心。
陈建点燃一支烟塞进嘴里：“有杜三的消息吗？”
“没有。”
前不久，杜三失踪了。紧跟着老陆和他手下几个人也跑了，他问过原因，老陆说：杜三疯了，被那批货逼得开始杀人了。他蹚不起这次浑水，只能跑路了。
窦苗下楼，没走两步，突然被人抓住手臂，拉进旁边的小巷里，“嘘，是我。”
居然是沈毅。
见她认出自己，他松开了手。他身旁站着几个人，她都见过，是莞城侦查支队的人，“你见到汪喻了吗？”
她有些胆怯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你别怕，”沈毅解释道：“我们不会为难你。”
窦苗犹豫地点点头。
“见到了？”沈毅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是。”窦苗回答道。
“他一个人？”
“对。”
“他在里面干什么？”
“没干什么。”她焦灼地看着他，“他犯什么事了吗？”
“他要是没犯什么事，你会来找我们吗？”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刑警反问道，她认为窦苗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肯开口。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胡一和徐远的缘故，隐隐觉得莞城发生了什么变故，远不止他们说得那么简单。她联系沈毅就是想知道汪喻是不是也跟这些事有牵连，果不其然，和她猜的一样。
“沈队，现在怎么办？”见她沉默，女刑警不禁有些得意，看来她想得没有错，这个窦苗一定有问题。
沈毅陷入沉思，几个刑警四处张望，唯恐打草惊蛇，这时一个男刑警喊道：“沈队，汪喻跑了！”
他猛地抬起头，汪喻和一个带着连体帽的男人从后门跑出，两人视线对上正着，汪喻对他笑了一下，随即跟跳上停在另一侧巷口的越野车。
他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没错的，那个人一定是陈建！
他们共事多年，陈建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可还是不明白的事，陈建为什么要逃，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们的呢？
难道真像别人说得，他急需这笔钱为女儿去国外治病吗？
“队长，追吗？”年轻的男刑警焦急地问道。
沈毅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上车。”
“是！”他们把窦苗一起带上车，窦苗坐在后面，一脸不知所措。旁边的女刑警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沈毅将油门踩到底，紧跟在汪喻身后，两辆车在马路上飞驰，几次险些旁边的车，被司机摇下车窗骂了几次。
“队长，他们要转弯了。”
“我知道。”沈毅额头上急出了汗，打开左转弯灯，准备转弯，不料汪喻却直行通过，他连忙变换车道，但还是为时已晚，一辆面包车从后撞了上来。
全车人被撞地往前俯冲。
“靠！”沈毅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碰上喇叭，穿出清脆的响声。
窦苗被带回支队，但她什么都不说。沈毅拿她没办法，最后通知了沈文和林安，来做她的思想工作。沈文从学校回莞城，一下车便往支队赶，连衣服都没换，穿着没有警衔的藏蓝色警服坐在窦苗对面。
两个人无言地坐在办公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衣服上，眼底是黑到犯青的眼圈。他心里很难受：“你要喝水吗？”
她轻轻摇头。
“窦苗，你到底怎么了？”他有些着急。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大伯说……”他大伯说，她不是好姑娘，价值观有问题。可他从不这样认为，她只是比其他女生更成熟点儿而已：“算了，他说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想回家。”到头来，能容下她还是只有那个费尽心思逃离的地方。这让她有些绝望。
“好，我陪你回去。”
“你陪我回去？”她抬起头，“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陪我回去？”
他知道她心里有气，也不跟她计较，抿着唇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窦苗，咱们别再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了好不好？”
“你以为我想吗？”她忍不可忍地骂道：“可我有那样的老爸，有那样的家庭，你让我怎么办？”
没有人能理解，只觉得是她有问题。
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此时更是沉默。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汪喻，不是什么好人。”他斟酌良久，开口断言道。
她闻言笑了。她当然知道汪喻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是一个臭流氓、无赖。可她还是想他，他不会问她做错了什么，只会抱抱她，告诉她，没什么的。
她的生命里太需要这样一个无条件包容她的人。哪怕他有他的秘密。
“那你觉得我是好姑娘吗？”她靠着沙发上，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苦笑道：“我觉得我跟他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