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车到火车站。上车之前,她又打了一次汪喻的电话,依旧是空号。
她走进车厢。没多久,火车开动,一个男人在她旁边坐下,无意中回头,登时一愣,居然是徐远。他却假装没有看见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她也没有主动开口。
中途转站。他跟着她下车,她嘴唇微张,他看出她有话要说,但没有搭理他。两个人一前一后下车,谁也没有搭理谁,但是上车的时候他又跟上了她。
她回头看着她, 他亦盯着她,没有开口。两个就这样一路僵持着回到边城。
“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汪喻吗?”抵达边城,走出站台。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飘落下来,站口聚集着各种黑车,在门口吆喝着生意。她突然开口问。
“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徐远嘲讽道。
“那你呢?”她笑着回道:“又不怕死了吗?”
他被踩到痛楚,冷哼一声,伸手拦下一辆出租,称要上去海边的仓库。上车之后,见她没动,又从车窗探出头,“你不是要找汪喻吗?”
她并不信任他,摇了摇头。
徐远独自坐车离开。随即,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窦苗面前,她俯身从窗户看去,是沈毅。
她拉开副驾驶坐上去。
“你找我做什么?”沈毅很忙,杜三手下的人突然大面积从莞城离开而他本人也失踪了。他怀疑那批货已经离开莞城,所以没有太多时间跟她闲扯。
“我要找一个叫汪喻的人。”
“你找他做什么?”沈毅已经熬了几个通宵,“你跟他什么有关系?”
她想了一下,“是我朋友。”
沈毅狐疑地看着她,但也没有过多追问,“你等一下。”
他拨通电话,联系最近在盯梢的人,随后给了她一个地址,是一个旅馆。据盯梢的人称,他已经三天没出来过了。
她道了谢,打开副驾驶的门地走下去。
“窦苗,最近别离开边城,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她其实不知道他说的情况是什么情况,但也点头,关上了门。
待她离开之后,沈毅在微信里发送了一段语音:各小组注意,饵回来了。
旅馆不算偏僻,在旧城区,门市在一楼,住宿在楼上,装饰陈旧,墙体斑驳,墙皮大面积脱落,更显得极为廉价。
“请问有一个叫汪喻的人住在这里吗?”
负责登记的中年女人翻阅着登记本摇了摇头。
她咬着唇,犹豫道:“那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住在这里吗?”
她觉得住在这里的年轻男人不会太多。果然,中年女人很快想起来,“202号有一个,但他不叫汪喻。”
“能让我上去看看吗?”
女人向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202室在走廊的最里面。她有些犹豫地敲响房门。
“谁?”门内传来汪喻的声音。
“是我。”她松了口气。
他打开门,神色有些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可能是蓄了胡须的原因,使他看起来比之前沧桑了些,但也更稳重一些,颇具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意外的迷人。
她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淡淡的烟草味从他的衣服上飘散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有些意外,但也回拥住了她。
“有人跟我说,你快死了,所以想抓紧时间再抱抱你。”她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是吗?”他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咳咳咳——”简陋的房间里响起咳嗽的声音。她闻声看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他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衣服也不干净,像极了一个流浪汉。他将一口痰吐进垃圾桶里,“这是谁?”
“窦建成的女儿。”
“窦苗?”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都长这么大了。”
窦苗松开汪喻向他走去,毕恭毕敬的喊道:“陈队长。”
她对陈建是心怀感激和尊敬的。她妈死得那天,窦建成带着王玉琴在澳门赌牌。她让他回来,他却让她自己想办法。那时候,他妈为了嫁给窦建成和家里人都断了关系,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死了后事无人操办,尸体在床上放到发臭,最后还是邻居报警,由陈建出面帮忙办的。
她还记得,尸体烧成灰,她抱着骨灰盒,站在墓碑前都不会哭了。他穿着藏蓝色的警服,轻轻拍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她抬头看向他,蔚蓝的天空下,他肩上的警徽熠熠生辉,眉眼坚毅,那是她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读懂刚正不阿是什么。
所以,别人说他杀了孙诚,她是一万个不相信。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去藐视法律,而陈建对她似乎也很放心,眉眼间没有半点儿惊慌失措,宛如一个温和的长者,严谨又不是柔软。
陈建不知道汪喻为什么会放她进来,但也强作镇定道:“我现在是逃犯,不是什么队长。”
“人不是你杀的。”她用得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会杀人的人。”
“那你看谁像是会杀人的人?”他反问道。
“反正不会是你。”
他没有再说话。她低声问汪喻:“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他让我帮他偷渡去东南亚。”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我不相信孙诚是他杀的,”她回答地斩钉截铁:“为了孙诚那种人渣,搭上自己的一生,根本不值。”
他眼眸微沉,这是她第一次表露出她对孙诚的态度,并不像她说得全然不在乎,相反的是她不在意,甚至非常厌恶。
“你爸还是和以前一样?”陈建开口道。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很久没见他了,说不定都死了。”
汪喻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陈建疑惑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女朋友。”汪喻搂着窦苗回答道:“漂亮吧?”
陈建嗤之以鼻。
窦苗轻轻推他一下,但没有用劲,似乎默认了这个回答。汪喻发现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从前她总是将情绪刻意隐藏起来,此时却更加外露。
他的头一歪,压在她的肩头上,“窦苗。”
“恩?”她没有拒绝他。
“跟你说我要死得人,还说了什么?”
她稍稍迟疑,“说你……喜欢我。”
他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你也这样觉得?”
她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孙诚的死跟你没关系,对吧?”他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他的头轻轻蹭了一下,“我只是莫名有些害怕。”
他的声音太温柔,让她遭受这样的质问,也无法动怒。她坐得端正,背脊挺得笔直:“我想过,但是我没杀他。”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