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陈磊收回警官证，和陈磊、李雨桐一起分别坐下，“事发那天，死者杜娟跟你们发生过争执？”
“没错。”吴菲气势汹汹道，“那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居然找上门来，还带着刀，对这个死鬼说，”她指着坐在一旁的陈建国，“如果他不娶她，她就要自杀。”
吴菲的手刚指出去，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马上缩了回来，重又放到自己背后。
“后来呢？”
“后来我就冲出去，跟那个小狐狸精厮打了一顿。”
“再往后呢？”
“再往后我就被拉回来了。我索性锁上门，不让我老公理她。她在外面敲了一阵子，就没声了。”
“她敲门的时候喊了什么吗？”
“没听见。”吴菲把头往旁边一扭。
呜呜——
高子兴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高子兴赶紧掏出手机，“你们聊，我接个电话。”说着，来到了阳台上。
是个陌生号码。
高子兴以为是循着广告想找私家侦探的，本想直接挂掉，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大叔吗？”
高子兴费了点劲才想起来，“是吴心语吗？”
“恩，是我。”
高子兴有些尴尬，“怎么？有事吗？”
“没事。”吴心语的语气有点低沉。
“没事的话……那我先挂了？”
“不要！”
“……”
“那个……你没事吧？”
高子兴想起中午发生的事，赶忙回答：“没事。”
“那个……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什么？”
“他们说你是骗子，是故意接近我的。我被袭击就是你策划的。我不信。”
高子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挂了。我这里还有事。”
“哦。”
挂了电话，高子兴重重地嘘了口气，正要回到客厅。忽然，眼睛扫到玻璃窗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不断动作。他以为是背后有人，转身一看，背后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李雨桐朝他望了一眼，脸上露出疲倦的笑。
高子兴想起什么似的，都来不及回应李雨桐，转过身将脸凑到玻璃窗前，果然，里面的人正是李洁！
“你一直在跟着我？”高子兴一边说话一边打着手势。
李洁拼命点着头。
“你别着急。”高子兴小声道，“我会救你出来的。”
“你在干什么？”李雨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我在跟她说话。”高子兴指了指玻璃里面的李洁。
李雨桐顺着高子兴手指的方向凑过去，也发现了李洁，跟她打了招呼。
李洁也挥手回应她。
高子兴的眼睛瞥见客厅里的吴菲，又一次看见她藏在背后的右手。
吴菲发现了他的眼神，也朝他望过来。
高子兴赶紧转过身，对着玻璃里面的李洁示意：“去房间的卫生间里？”
李洁点头。
随后，高子兴捂着肚子闯进客厅，“不好意思，你家的卫生间在哪里？”
陈建国指了个方向。
“谢谢。”高子兴马上钻了进去。
关上门，高子兴首先找到梳妆镜。果然，李洁正在里面等候着他。
高子兴跟她打了个招呼。李洁也回应了他。
“最近还好吧？”
“不太好。”李洁苦笑了一下。
“有回去过吗？”
“回了。”
“那你老公……”
李洁的脸色沉了一下，“不敢让她见到我。我只能悄悄看看他。”
“你怕吓到他？”
“是。”
高子兴想起了江炜。一个怕吓到自己最亲的人而甘于隐藏在背后，一个却把自己最亲的人吓得精神崩溃。
“我想请你帮个忙。”高子兴说，“待会儿我们走了之后，我想让你继续呆在这里，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李洁点头。
“我会在我的车子旁边等你。你知道我的车子停在哪里吗？”
李洁摇摇头。
“就在楼下顺数第五号停车位。是一辆大众。”
李洁还是一脸疑惑。
“到时候我会在车子的后视镜面前等你。”
李洁点头，“好。”
“那我先出去了。”高子兴做了个手势。
“嗯。”李洁点头。
高子兴朝她微微一笑，出了卫生间，坐回到之前的位置上。
“你干嘛了？”陈磊悄悄问。
“拉肚子。”高子兴坏笑道。
陈磊瞪了他一眼。
高子兴转而望着吴菲，“那个……我能看一下你的手吗？”
吴菲惊住了，“什么？”同时，她的手下意识地又往背后缩了缩。
“我想看一下你的手。”怕她还不理解，高子兴指了指她的手。
吴菲求助似的望了老公陈建国一眼。
陈建国硬着头皮问高子兴，“为什么要看她的手？跟这个案子有关吗？”
“有关。”
陈建国没想到高子兴会这么说，登时愣住了。随即，吴菲唯唯诺诺地伸出了左手，手掌张开，在高子兴面前展示了一圈。
“我想看的是右手。”
吴菲的身体绷直，眼睛都圆了。最终，她无奈地将右手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递到高子兴面前。
那是一只残缺的手。吴菲的右手食指断了一截，但伤口已经愈合，显然是断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的手……”
吴菲缩回手，“不小心被狗咬掉的。”
陈建国猛地站起来，“如果没有问的，就请你们离开了。”
陈磊正要说什么，被高子兴按住，同时起身道：“那好，我们就先走了。”
出了门，“打扰了。”高子兴躬身道。
陈建国重重地甩上门。
陈磊终于按耐不住，“你干嘛？我还没问完呢！”
“你已经问那么久，问到了什么？”
“呃……”
“再问下去也是枉然。”
陈磊盯着高子兴，上下扫了几遍，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
高子兴只是笑。
“快说啊！”陈磊想起什么，“你刚才在卫生间里干什么？”
“……”
“你不会是在里面装了窃听器之类的设备吧？”陈磊惊道。
“哪有啊？”高子兴忍不住了，“我只是找了个人帮忙而已。”
“帮忙？谁？”陈磊想了想，问道，“是不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家伙？是谁给你打的电话？”说着，陈磊就往高子兴的口袋里摸，试图掏出他的电话查看来电记录，好得知他找了谁帮忙。
“不是电话啊！是李洁！”
“李洁？”陈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错。就是李洁。我刚才就是在卫生间里叫她帮我们的忙儿。”
“真的？”
“是真的。”李雨桐开了口。
陈磊看了眼李雨桐，这才信了高子兴的话，“你叫她帮什么忙？”
“待会儿就知道了。”
电梯门开了，高子兴一个箭步跨了出去，直奔自己的大众车，等在后视镜旁。
陈磊远远地瞧见高子兴的行为，苦笑道：“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照镜子？”
“他不是在照镜子。”李雨桐解释，“他应该是在等人。”
“哦。”陈磊恍然大悟。
果然，等两人过去的时候，高子兴已经在对着后视镜指手划脚。
“他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高子兴跑到不远处的一处建筑垃圾旁，从里面翻检出一面镜子，小心平放在地面上。
陈磊紧跟了过去，只见高子兴正在对着镜子说话：“你看到了什么？”
镜子里正是不久前在电梯里见到的李洁，“在吵架。很激烈。”
“吵什么？”
李洁想了想，“女的好像说当初就应该坦白，不该隐瞒。”
“什么不该隐瞒？”
“没听清楚。但好像跟她的手有关。”
高子兴兴奋道，“哪只手？”
“右手。”
一切就像是专门为高子兴打造的，当他想要什么，就会有人精准地向他提供。当听到这个答案，就连高子兴自己都被震住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再一次爬上他的心头。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那飘动的浮云似乎组合成了一个人脸，正对着他诡笑。可当他使劲摇了摇脑袋，那团云却恢复了原状。
“她接了个电话。”李洁的话将高子兴拉回现实。
“什么电话？”
“好像是找她要钱的。”
“要钱？”
“他们俩因为这事又发生了争吵。女的挂了电话，但男的抢过电话，又拨了过去。”
“你看见号码了没？”
“但男的好像答应要给钱。”
“答应了？”高子兴欢喜道。
李洁点了点头。
“可能是勒索吧。”陈磊在后面说道，“要不我叫人来？”
“不用。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隐情。”
“什么隐情？”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人勒索，夫妻俩的态度居然有分歧，起码说明事态仍在他们的控制之内。”
陈磊点点头。
“既然他这边问不出个所以然，我想让你们两个继续去找杜娟的父母，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好。”
李雨桐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三个人兵分两路。陈磊开着高子兴的大众赶去杜娟的老家，高子兴则来到陈建国家对面的小区健身器材区里蹲守起来。
晚上五点半。
吃过晚饭的住户们陆续走了出来。
咕咕——高子兴的肚子叫起来。他想起中午饭吃到一半就被警察带走了，也难怪会饿。
原本坐着的高子兴起身走了几圈，思量着该去哪里买点食物来充饥。
呜呜——电话来了。
高子兴掏出手机，是陈磊打来的。
“怎么样了？”他问。
“到了杜娟家，但她家里没人。”
“没人？怎么回事？”
“我问了一下邻居，据说，杜娟死后没多久，她母亲就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留下她父亲和她弟弟两个人。弟弟在上高中，放假才能回来一次。她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父亲经常会这么不知所踪吗？”
“不是的，一般都呆在家里，偶尔才出去一次。自从女儿和老婆死后，他变得有些孤僻，不跟村里人来往，所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高子兴琢磨了一下，“要不你们先回来，改天再去。”
“不了，我们再等等。”陈磊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高子兴下意识地抬头往大楼出口望去，正好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急急忙忙地朝一辆黑色别克车走去。正是陈建国和吴菲。“不说了，他们出来了。”挂了电话，高子兴迅速朝小区的出口跑去。
小区的出口并不远。高子兴刚跑出来，陈建国的别克车就紧随而至。
高子兴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去哪儿？”司机问。
高子兴眼瞅着别克车从他旁边驰过，才对司机说：“跟着它。”
“别克车？”
“是。”
司机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多起来，两辆车一前一后走走停停，比自行车还要慢。
“这是干嘛呢？”在等一拨小学生过马路的时候，司机歇了口气，问高子兴。
“啊？”高子兴的注意力全部在前面的别克车上。
“你老婆在那辆车上？”
“啊？”高子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唉，现在的女人啊……”司机首先感叹起来，摇了摇头，“要有房，还要有车，欲壑难填。有了房，有了车，又嫌房子太小了，车子不是好车，而是破出租。”司机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似乎在生闷气。
“好了好了。”高子兴指着前方，“快跟上。”
司机踩下油门，嘴却没停，“现在的男人难做啊，尤其是好男人更难做。”
高子兴觉得不接他的话就太不好意思了，便随口问了下：“这话怎么说？”
“你看，越是那种街头的地痞流氓，越是活得有滋有味。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责任感啊！社会责任、家庭责任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屁。”司机一踩刹车，又是在躲前面一个横穿马路的学生，“没有责任，就没有羞耻心，就甘于整天游手好闲，甚至靠女人来养。”
“是这个道理。”高子兴点点头。
“真是脸皮一死，天下无敌。”
别克车缓缓停在一处广场外。
“好了好了。”高子兴招呼出租车停在路边。见陈建国和吴菲没下来，高子兴也不敢轻易下车。
“现在怎么办？”
“等。”
“哦。”司机问，“你是要等他们去酒店的时候再抓现行吧？”
高子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解释。
司机把高子兴的无奈看成了无话可说，叹了口气，“唉，看开点，兄弟。待会儿记得别冲动。为这个女人被抓进去，不值当！”
陈建国和吴菲双双下了车。
高子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丢在车上，“谢了。”高子兴拍拍司机的肩膀，“看开点。”说完夺门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司机愣在桌位上。
下车后，高子兴闪进广场跳舞的人群里。四周歌声震天，人影幢幢，高子兴的眼睛只锁定陈建国和吴菲，看见他们两个首先来到广场旁边的一处ATM机里，陈建国侯在外面，吴菲则进去取钱。很快，吴菲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陈建国接过袋子，继续和吴菲一起往广场深处走去。
大概走了有三分钟，前方出现一个伛偻的身影，正背着手在空旷处来回踱步。身影见到陈建国和吴菲二人，顿时一振。
三人很快汇集到一起。
高子兴躲在灌木丛里，一边快速移动尽可能地靠近那三人，一边观看他们的动作。只见吴菲情绪激动，首先冲到那人面前指手划脚了一番。高子兴依稀听到吴菲传来的声音，像是在辱骂那人。
陈建国很快赶过来，拦下了吴菲。
高子兴发现，站在陈建国和吴菲面前的那人竟然是个老人。而且，从老人的粗布衣裳和破草帽来看，显然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怎么回事？”高子兴开始怀疑了。因为，在他眼里，这个老农民怎么也不像是能勒索陈建国夫妇的人。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高子兴大跌眼镜。只见，陈建国和老人说了几句话后，拿出手上的袋子，打开，将里面装着的巨额钞票展示给老人看，然后递到老人面前。不过，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老人本来打算接过钱，但却犹豫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后面的吴菲忍不住了，冲到前方，一把将陈建国手上的钱抢过来，转身要走。老人急了，想追，但不敢动，而是朝陈建国投去求助的目光。陈建国又跟老人说了几句话，因为距离太远，高子兴依然听不见。老人似在点头答应什么。陈建国便转身追上吴菲，从她手上拿过钱，重新递到老人面前。最后，三人就此分开。躲在灌木丛后面的高子兴衡量了一番后，悄悄跟上了拿钱离开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