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良大叫一声。
她大惊,还没回神便被人拉开,竟是苏落。“苏姐姐,你,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本能的抓住衣领,掩住半裸的身躯。
苏落拉住她往外跑,“快走。”
她身不由己,来不及回头看李良,也不知苏落一石头下去,是否砸死了他。
远远离了山洞,苏落才停了下来。斥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和他往来了么,你看你,你看你……”这副情景让她也很不好意思,偏过了头,“赶紧把衣裳穿好。”
她一边系腰带,一边思量,怯怯道:“姐姐这话,是指我故意和他往来了?”泪水流了下来,“姐姐冤枉我。我并没有……并没有如此不知检点。”
苏落猛的回头,眼里怒火灼灼,“月妹妹,你聪明伶俐,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其实今天早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问你,你却不告诉我实情。也罢,我想着你女儿家脸皮薄,不愿被人戳穿,便信了你的话。可我没想到,今天晚上你还是来了。我……”苏落显然气狠了,连喘气也粗重了,缓了几口气才能把话说下去,“我看到你和他,你们,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放荡的举动。你做的那些事,和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夕月怔了怔,泪水已经悄悄滚落下来,“姐姐,我娘本就是青楼女子,你是知道的。”
,“月妹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如此不自重。李良抓了你什么把柄,要你这般委曲求全?你相貌品格出众,又得老夫人欢心,将来必能配个好人家。”
苏落叹了口气,揽过她,柔声道:“你说出来吧,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有我们姐妹几个替你担着。你一个女孩子,遇到的又是李良这样的泼皮无赖,又有什么办法呢?”
夕月抬头,“苏姐姐,谢谢你,你是好人。但是……”说到这里,嘴角浅浅勾起,露出的笑竟比月色更冷。“好人是不会长命的。”
苏落愣愣的看着夕月,有红色的液体从头上流下,眼睛所见皆变得血红,直到倒下,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夕月看着苏落,默立半晌,慢慢跪了下去,将她的双眼合上。
“她……她死了?”李良扔下手里的大石,将手指往苏落鼻间试了试,气息全无。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吵什么!”夕月朝他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李良住了嘴。
夕月的脸像月光一样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看着他,像看着一只蝼蚁。奇异的,他满足了,暖洋洋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他正在被这个妖媚得宛若妖精的女子支配着,他心甘情愿。
“把她拖到往生堂。”夕月的绣鞋落在洞里,脚上只着罗袜,“往生堂里停着几具婢女的尸身,过几日便送出城安葬。”其实她没有必要对李良说这些话,因为这个男人很快就要死了,一个死人知道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但这里太安静了,她必须说点什么。
往生堂设在言府最偏僻的角落,便是白日也阴沉沉的。
“把她放进去。”往生堂里停着一具硕大的棺材,里面躺着几个侍女,已经死去多时。
李良抱着苏落走了一路,手臂已经僵硬得不像自己的。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有一股森森冷意从脚脖子往上窜,后背直发毛。听到夕月吩咐,赶紧把苏落扔了进去。
尸身落下,发出撞击声。
“轻点。”夕月横了他一眼。
“怕什么,她都死了。”
夕月没有说话,站在棺材边看着苏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连连催促,“我们快走吧,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夕月看也不看他,从怀里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给苏落擦掉额头的血迹,“你若怕,自行离开便是。”
李良很想走,但步子一迈,又缩了回来。“我怎放心留你一个弱女子在这里。”
夕月嗤笑,“你且等等,我和苏姐姐说几句话便走。”自始至终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苏落。
李良退到门口,“那你快些。”
今晚的夜真黑啊,连一丝月光也没有。李良抱住胳膊,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风呜呜的吹过,满园的树沙沙的抖动起来,宛如下了一场暴雨,又像很多人在暗中窥视,议论纷纷。他越等越害怕,几次回头,却都看见夕月背对着他,低头看着棺材一动不动。
仿佛过了好久,又仿佛只是一小会儿,夕月出来了。李良抖抖双腿,以为会蹲得发麻,其实并没有。
“走吧!”夕月对他说,也不等他回话,便自己走了。
美人还是那个美人,园子还是那个园子,可是李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没读过书,不懂得用什么言语才能将这种古怪的感受表达出来,像喉咙里被人塞了一把稻草,吞不下吐不出,太难受了。他匆匆跟上夕月脚步,一把拉住她的手。
“怎么?”夕月侧过脸,看着他。
李良咽了咽口水,更用力握住她手腕。
夕月的手腕很细,仿佛用力大一些,就能折断。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夕月站在他面前,正看着他,对他说话,可是,他却觉得夕月没有看他,他这个人,跟旁边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我家中还有些积蓄,过几天,我就让二叔跟老夫人提亲,娶你过门。”
“哦,那真好。”夕月淡淡的道。
李良急了,“我说真的。二叔在府里还有些面子,他去说,老夫人就算不舍得,也必应允,难道你还一辈子待在老夫人身边不嫁人了?”
夕月看着夜空,不说话。
李良等了一会,“是我心急了,今晚的事一定把你吓坏了,你先休息几天,好好想一想。”
“今晚的事,若被人发现,你会怎样?”夕月突然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李良被那清凌凌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突,不假思索的道:“我就说一切都是我做的。”
夕月忽然笑了,手掌抚上李良的脸,“李大哥,你不过想和我春宵一度,何必把命也搭上?”
李良想了想,“本来确实如此,可是,可是不知怎的,我竟舍不得你了。”
夕月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一愣,“你对我当真不错。”轻轻一叹,“好吧,你先求老爷写了释奴文书,得了自由身再来娶我。”
李良高兴得嘿嘿直笑,夕月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李大哥,莫忘了我还在府里等你。”
她的这句话,像勾魂丝,牢牢勾着李良的魂。她立在原处,一直目送着他离去。夜色里,他拖着跛腿,连路也走不好,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想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