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纷乱,她的心腹和几个健壮的奴婢跑了过来。
“苏落,你要做什么,不准无礼。”心腹见识过苏落的手段,只在口里大声呼和,并不敢过来。
苏落一笑,竟然放下了手,退开了。
夕月惊疑不定,不管怎样,苏落突然罢手,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捂着脖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仓皇逃出了牢房。
走了老远才敢回头看看,见到苏落仍然背着双手站在原地,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苏落为什么突然放过了夕月?她虽然善良,但也不会善良到对一个屡次害她的人宽宏大量。这不是善良,这是傻!
她只是不想让夕月死得这么轻松,她既然要离开言府,那就要走得无牵无挂,断绝一切联系。现在杀了夕月,官府必定追求。此时只有她和夕月两人,官府就算再傻,也知道凶手是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的卖身契还攥在言府手中,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不能再这样卑微下去。为了自己,为了三郎,她要夺得权势。
只有手握权势,才有说话的底气。
她要好好想一想,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接下来的两日,除了一个健壮仆妇送来饭食,再见不到第二个人。
如此几天,就在她纳罕夕月竟然这么沉得住气的时候。突然几个仆妇拿着绳索,气势汹汹的走进了牢房。
苏落暗道一声,好戏终于上场了。
她被人捆着,跪到了宝华堂的石阶上。
宝华堂里坐满了人,除了老夫人,四个夫人之外,还有一些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们。
“你就是苏落?”
苏落抬起头,看着老夫人,“我是。”
旁边立刻就有人呵斥苏落无礼。
老夫人倒没放在心上,赞道:“是个有胆色的人。”转头对坐在旁边的大夫人道:“之前听你说有人盗取了府里的财物,我总想着是个獐头鼠目的人,没想到竟长得这么俊俏。”指指苏落,“你看这模样,府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大多做贼的,都不会把贼字刻在头上。老夫人别被她骗过去了,确确实实是从她房间里搜出了脏物。”顿了一下,大夫人似乎难以启齿。
老夫人不高兴了,“有什么就说,别学那些没出息的人,说一半藏一半。”
大夫人应了,才慢慢的道:“其实财物倒没有什么,要紧的是别的物品。”话音方落,就有人呈上来一个盘子,上面用绸布盖着。
老夫人掀开绸布一看,大惊失色,“什么时候,这种淫秽的东西也进到了我们言府,还不赶紧丢出去。”
旁人讷讷应了,倒没人敢真动手丢出去。
夕月使一个眼色,李嬷嬷捧了托盘退了出去。
老夫人越想越生气,“老天有眼,借你的手把它查了出来。不然这样的人留在三郎身边,白白把我的好孙儿勾引坏了。”指着苏落怒喝,“果然长得妖妖娆娆,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连连拍桌子,“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拿了棍子把她打死?”
夕月站在老夫人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捶肩。一双眼睛只盯着苏落,她倒要看看,苏落怎么扭转局势。
苏落不卑不亢,一字一句的道:“老夫人,纵然这东西是从我房里搜出来的,您怎么就能肯定这东西就是我的了?我们丫鬟的房间,不同于小姐的闺房,每天出出入入这么多人,难道就不能是别人塞到我枕头底下,栽赃陷害的么?”
大夫人立刻道:“这话没理,你一个丫鬟,谁去陷害你?”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是非,且不说丫鬟了,就是乞丐,也有人陷害呢!”苏落笑道。
这话一时竟反驳不了,大夫人还在斟酌字句,旁边老夫人已经发话了,“说得不错,但你要如何证明这东西不是你的呢?”
“其实也简单得很。这东西,做得如此精致,断断不会是从外面买来的。那人既然处心积虑了要陷害我,肯定亲力亲为,过手的人越少越好。上面的图案是什么画法,颜料出自哪里,布料的材质,花纹的秀样。一件件查下去,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苏落声音清脆,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
旁边有人听得连连点头,也有人眼神游移不定。一时间,厅堂上各人心思,暗潮汹涌。
老夫人沉吟道:“这话合情合理。”又指着众人呵斥,“你们这些婆子媳妇,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查了这么些天,竟然什么都查不出。还不如一个丫头有见识。”
夕月暗恨,俯身在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若依了她的话,一件件慢慢去查,也要费很多时日。等到查了来,贼人早早就跑了。”
老夫人侧目,“你的意思是……她故意拿话拖延,想帮那贼人逃脱?”
夕月轻轻的道:“老夫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苏落看了夕月一眼,扬声道:“老夫人不想放纵了贼人,这也不难。这东西既然是在内院找到,自然要从内院查起。只需要把院门一关,出入之人要手持对牌才能进出,贼人也就出不去了。”
老夫人紧问一句,“倘若贼人就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呢?”
苏落一笑,“那就更容易了。府里的丫鬟小厮,若不是家生子儿,就是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的。他们若逃脱出去,没有卖身契,没有言府出具的户籍证明,他们连城门都出不了。再说了,老夫人恐怕不知道。府里的丫鬟是一个连着一窝的,就算他们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不要,难道就不顾及亲人的性命了么?”
“好,好。”老夫人拍掌,“听你这番话,很有我年轻时的风格。那就依了你的话,关了内院的门。”又指了二夫人道:“你是当惯了家的人,这些天,越发要严一些,不能放走了贼人。”
李文月连忙起身应了,“媳妇知道。”
老夫人目光一转,又落到苏落身上,“不过那脏东西既然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你也逃脱不了干系,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吧!”
夕月大喜,这打板子可是技巧活,都是家传手艺。一顿板子下去,有些人看着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但好好养了几天,就跟没事的人一样了。但有些人,看着连皮都没破,可是内里筋断骨折,元气大伤,一顿饭功夫就咽气了。
板子打得怎么样,就看你怎么打点了。
夕月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心领神会,腿脚一动,就要出去跟打板子的人分说缘由。
谁知道她腿脚还没抬起来,就听到三夫人雪君轩道:“老夫人,我看这丫头皮娇柔嫩,一副风吹吹就倒的模样,别一顿板子就把她打死了。三郎挺看重这丫头,若是他回来发现人没了,说不得又得闹上一通。再说了,她若是死了,这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到时候,我们又找谁去?”
四夫人唐叶在一旁端详老夫人脸色,见她眉宇舒展,就知道她是默认雪君轩的话了。
既然如此,她也来添上一盏香油吧!
款款上前,娇声道:“三夫人说得很对。若真把她打死了,知道的人说老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知道的,说老夫人草菅人命呢!”又装作失言,用手捂住了嘴,“哎呀,我这嘴巴就是不会说话,该打,该打。老夫人是念佛的人,慈心,就免了这顿板子了吧!”
老夫人笑着用手指点她,“你还说自己不会说话,这张嘴巴在府里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好吧,既然你们都为这丫头求情,那我就先把这顿板子寄着。若果真查出来这些肮脏事都是她干的,再狠打三十板子不迟。”
众人凑趣,纷纷称赞老夫人慈悲心肠。
夕月没有办法,也只能强颜欢笑。
苏落又被人拉了下去,送回牢房里。
到了半夜,突然惊觉有人进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向那人脖子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