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想明白了什么？”风碧吟也是聪明人，但毕竟年轻，没有苏落这样九转曲折的心肠。
苏落暗道：若不是前世在府里见多了这种事，恐怕她也会像风碧吟那样想不明白。
舔舔嘴唇，慢慢的道：“因为言府里实际管事的是二夫人，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出了什么事情，别人也只会怪二夫人管理不周全。若是大夫人没有品尝过权利的滋味也就罢了，可是早些年院子里是由她在管着的，后来权柄突然被二夫人夺了去，她如何能不恨。我估摸着，她日日夜夜在脑子里面转折的念头就是如何才能把权柄重新夺回来吧！”
“姐姐口渴了，先喝杯茶。”风碧吟拿出自己带来的小茶壶，“仓促之间，泡不出什么好差，姐姐将就着吧！”
自从夕月被自己狠狠整治过一顿之后，她就不再踏足牢房，除了一日三餐，多余的东西不许往牢房里送，更不用说茶水水果这种金贵的东西了。
苏落口渴得厉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末了还觉得不够，自己又斟了一杯，才作罢。
“姐姐慢一些，当心呛到。”看到苏落这样，风碧吟心疼得要命，恨恨道：“虽说是嫌犯，到底老夫人也没有发话，怎么这些婆子就作践起人了。”越说越气愤，道后面只恨自己权势不够，说的话没有人听。
“你何必怪罪他们？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府里的人是多么势力，谁说话有用就听谁的。”苏落话有所指。
“我知道，是夕月。”风碧吟重重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自食其果。”
苏落看看窗外，已经隐约露出了鱼肚白，”时间不多了，我们长话短说。我肯定这事有人设局。“
风碧吟呼吸一窒，眼中蹦出精光，“谁！”
苏落伸出两个指头，“大夫人，夕月。”
风碧吟沉吟，“姐姐继续说。”
“大夫人寻个由头查抄园子，就算没有从我房间里面搜出东西，也必定会从别的地方搜出东西来，大夫人不傻，她出身深宅大院，这种把戏是见惯的。只要搜查出了东西，她就把东西往老夫人那里一摆，再联络几个人，说二夫人管事不当，把园子管得乱糟糟的，长此以往，会带累了住在院子里的郎君们。别的事老夫人还不放在心上，但她说到郎君们的前程名声，就相当于拿了一把刀子，往老夫人心头上扎了，老夫人如何能不大怒？老夫人一怒，就算不立刻除了二夫人的权柄，也会对二夫人冷淡了。这样，大夫人就能趁虚而入。”
“那夕月呢？姐姐不用说，我知道这脏东西是夕月做的。”
“就是这样，若是从我房间里搜出金银器物，还没有什么。言府家大业大，还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况且，三郎一回来，肯定会说这些东西是他交给我管着的。所以夕月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既放了金银，又放了淫秽之物。这样，三郎反倒更应该躲得远远的了，他若是认下，更害了我。”
风碧吟咬牙，“好毒的心思。”
苏落拍拍她手，“你别担心，先前我们想不出由头，脑子里自然是一团乱麻了。现在我们说说笑笑，都把由头理清了，自然就有了应对之策，妹妹还担心什么？”
风碧吟笑吟吟的道：“妹妹笨拙，是姐姐有了应对之策，并不是我。”
苏落也不和他做口舌之争，“这大夫人和二夫人斗法，不管谁输谁赢，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戏码，却有一人渔翁得利。”说罢她伸出四根手指。
“姐姐是说……四夫人？”
苏落点头，“对啦，若有一人可以解我们的危局，非这四夫人莫属。”
风碧吟还要再问，苏落低声道：“明天晚上，你想法子把人支开，让她来我这里，我有话跟她说。”
风碧吟最信苏落，郑重点头，“那我去了，姐姐你多保重。”
苏落将小茶壶放到提篮里，替她拢了拢披风，“清晨的风最凉，你身子弱，回去了先暖暖的喝上两大碗姜汤，千万别生病了。”
风碧吟心中甜蜜，“我知道的。”说罢依依去了。
这天晚上睡不着的不仅是苏落和风碧吟两人，大夫人石玉也是一夜未眠。
天刚露出鱼肚白，她就披衣下床了。
“夫人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老爷已经去陪王伴驾了，老夫人这些天身子倦怠，也说了不用各位夫人到跟前立规矩。”她的贴身婢女习香睡在隔间，听到动静立刻端了烛台过来。
“睡不着。”石玉正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阿香，你看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习香将烛台放到旁边的小矮几上，又将壁灯点亮，“夫人又胡说了，夫人风华正盛，犹如牡丹绽放，怎么就老了呢？”
石玉唇边扯出一抹笑，“哄人也不能哄得真一点，所以你只能当我的婢女，而不能被老爷看上。”
习香从小跟了石玉，大家出身的丫鬟，骨子里也有些傲气，“奴婢一辈子伺候夫人。说句不中听的，夫人喜欢老爷，才觉得老爷处处是好的。在奴婢眼里，可看不上老爷呢！”
“小妮子。”石玉嘴里嗔骂，心里却很舒坦。哪个做主子的，愿意自己信任的贴身婢女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的夫君的？她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根金簪子，作势要戳她，“你这张嘴巴，还是被我戳烂的了好，不然将来得罪人，就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了。”
习香知道石玉没有真的生气，故意神了脖子凑到石玉面前。“若夫人舍得，就只管戳下去吧！”
石玉被她弄得好气又好笑，随手把金簪子丢回首饰盒子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惯坏了你，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习香让小丫鬟端来洗脸水，服侍石玉洗漱了。“反正都起来了，便梳妆打扮了吧！”
石玉擦干了脸，一边让习香服侍着抹上脂膏，一边道：“老爷既不在，打扮得再好又给谁看？”
习香慢条斯理的道：“打扮给二夫人看啊，夫人且等着吧，过会儿二夫人必定盛装而止。”
石玉点头，“你提醒了我，这个妖精，一天不气我她就一天不舒坦。哼，我偏偏不如她的意。阿香，我觉得那根钗挺好，你替我插上。”
“夫人今天就梳灵蛇髻吧！夫人脸型饱满，最适合灵蛇髻了，富贵。”
“好，就依你。”
阿香的梳发手艺是家传的，石玉的头皮被她按摩得极其舒服，几乎要闭了眼睛睡去。恍惚之间，听到阿香问她，“我昨晚躺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夫人竟是一夜没有安寝？”
石玉默然不作声。
习香也不问，她知道石玉的性子，若是不想说的话，就算旁人拿刀剑逼她，她也不会说的。
头发在她手里灵巧转动，一会儿功夫，灵蛇髻就成型了。她的目光落在首饰盒里，正在琢磨戴上哪件首饰才好。
这时候，石玉说话了，“我昨晚想着那个妖精的事，想得脑仁疼。”
“夫人这局设得巧妙，那妖精是怎么也推脱不了的。想想当初她是怎么在老夫人跟前保证的，如今活生生打了老夫人的脸，老夫人头一个饶不了她。”在鬓边簪上绢堆的牡丹花，“夫人不必担心，婆子们也是我们买通的了，到时候两下口供一对，李文月就算是孙猴子，也不能翻出天去。”
听到她这么说，石玉忽然睁开了眼睛。“说到那婆子，确实打点好了？”
两人目光在铜镜里交汇，习香一张清秀的脸竟透出些许煞气，“给了她们一百两银子，够她们一家子吃喝三年的了。况且，我还允诺事成之后，返还她们卖身契，还将他们卖身的银子退回，他们哪里有不肯的？个个跪倒在地上磕头叫着佛祖菩萨呢！”
石玉放心了，身子往后面一靠，“等一切了结了，你还是要找个时机，把那些婆子……”
“夫人放心，一切有我。”
石玉握住习香的手，柔声道：“多亏有你。”
穿好衣裳后，小丫鬟来报，说二夫人李文月已经进了前门。
“来得好快。”石玉笑看习香一眼，“既然客人都进了门，我这当主人的，也不能让她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