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流民们得以进入武川城,就像吞下了一颗定心丸。但这几天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先是闻所未闻的病症,后来查出是下毒,而下毒的人竟然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翠云,最后那翠云又被神秘人救走……
虽然翠云和黑衣人的尸体被带了回来,但大家仍然心有余悸,忽然意识到,这武川城其实也不是那么安全。
冯秀珍很快发现,妇女们会在针织之余窃窃私语,一看到她走近了,就立刻闭口不言。
李坤是护卫队的头领,负责教导年轻人武艺。本来这些年轻人总是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向往,巴不得立刻展露自己新学到的武艺。但这些天他也发现,虽然这些年轻人还是一样刻苦练功,但是脸上的神情变了,目光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惊恐。
李坤和冯秀珍立刻把这种情况告诉了言修川和苏落。
“翠云的事给他们触动太大了。”言修川慢慢的道,“在我没有遇到你们之前,翠云就和你们在一起了,连朝夕相处的人都能背叛,还有什么可以信任?”
冯秀珍想到翠云那天晚上疯狂的样子,同情道:“她也是个可怜孩子,相依为命的姐姐落得这种下场,是谁都会疯狂的。”
苏落道:“冯娘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冯娘子一脸茫然,“怎么,难道不是这样?”
苏落冷笑道:“大家流亡这么久,一路上什么没有见过,虽然翠云的姐姐遭遇凄惨,但对大家而言,也就不过死了一个人而已。翠云要报仇,那就报仇好了。反正翠云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他们何必担心。”
李坤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啊,我明白了,他们害怕的是那些黑衣人。”
“准确的说,是害怕黑衣人背后的势力。”言修川缓缓道:“进入武川城,对大家来说就是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来到了这里,就可以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但是,现在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武川城并不安全,有一股势力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这股势力是如此强大,甚至可以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潜进城里,无声无息的取走他们的性命。”
冯娘子此时才明白过来,“难怪啊,现在连夜间走动的人也少了。”
李坤沉默了半晌,狠狠啧了一声,“再这样下去,人心就散了。”
言修川沉思了一会,一字一句的道:“要让人心凝聚,只有一个办法。”
其余几人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言修川眸中精光一闪,“我们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他既然用诡计使武川城人心浮动,那我们就从他身上把信心找回来。”
李坤和疯娘子听得热血贲张,大声道:“三郎说得对。有三郎在,那个巫师有什么可怕的。”
言修川起身,“好,那我们就去演武场看看。我记得这时候,儿郎们正在练功。”
寒风凛冽,演武场上,儿郎们却热得满头是汗,有些人甚至连外衣都脱了,只着一件单衣。
李坤大声道:“三郎来看你们了,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
年轻人们齐齐呐喊一声,气势如虹。
李坤看得兴起,也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长枪,双手一握,就在队伍前头演练起来。
苏落看了一阵,眼角瞥见言修川嘴角露出笑容,便道:“三郎觉得怎样?”
言修川目光不离场中,“虽然力道不够,但招式是不错的。”
苏落微微点头,“这么短的时间,能练成这样着实不错的。但……让他们上阵杀敌,还差了点火候。”
言修川目光一跳,转到苏落脸上,“不愧是落落,这世上只有你懂我。”
苏落见言修川目光温柔,心中也甜蜜起来。但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心头又多了几分沉重。“三郎打算何时动手?”
言修川沉声道:“越快越好。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一旦在城中散布,人心就会浮动不安,到时候,我们就算有通天手段,也很难挽回了。”
苏落咬了咬唇,“那些富户也都不是善茬,虽然现在被我们骗过去了,难保他们不会见风使舵,临阵反戈。”越想越心烦,一发狠,“三郎,等流民们度过危机,我们就把那些富户解决了。”
言修川抿着唇沉默了。
苏落猛然一惊,她怎么忘了,三郎最恨她无缘无故的杀人了。那天她仅是赞同莫贺的主意,还没真的杀人呢,三郎就那般厌恶。现在她亲口说了出来,三郎肯定恼恨她。
越想越后悔,拉拉言修川的袖子,低声道:“三郎,是我错了,我再不说那样的话了。就是以后那些富户闹起事来,顶多……顶多把他们关起来就是了。”
言修川其实没有生苏落的气,他是忽然想到别的事,想出神了。现在见苏落说得这么低声下气,心里登时软得不行。
连忙攥住苏落的手,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心冷,苏落的手冰凉得很。言修川更心疼了,他的落落,一贯神采飞扬,疏狂恣意的,什么时候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变得小心翼翼了呢?
若能将时光倒退回到那天晚上,他一定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他真是喝醋喝昏头了,就算苏落赞同莫贺的主意,那也不是为了莫贺,而是为以为莫贺说的话对他有好处。细细回想,苏落有哪一次不是为他着想,哪一次不是全心全意的为他?
“落落。”
“三郎,你不生我的气了?”苏落见言修川没有怪他,喜得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言修川见她这样,一颗心更是又悔又痛,也顾不得周围是否有人了,柔柔吻了苏落鬓边,“落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生气。”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拍着苏落的背,“落落,你不用因为一句话就对我小心翼翼。你这样子,让我心痛。”
苏落甜甜一笑,“我心甘情愿。”眼眸一转,流光潋滟,“以前听人说,女子一旦遇到心爱的人,即使她是女皇,也会为爱人的笑容而喜悦,为爱人的眼泪而难过。我一直不信,没想到现在我也变成这样了。”
言修川含笑问道:“那你觉得这样,好还是不好呢?”
苏落一偏头,见场中众人虽然还在认真练舞,但目光都偷偷往他们这边看。登时不好意思了,哼一声,“我才不告诉你。”
李坤见他们终于说完了,才重重咳嗽一声,大声道:“今天的练武就到此为止,大家各自下场休息去吧!”
锵的一声把长枪投回兵器架子上,大步向他们走来。
苏落见李坤过来了,转身就走。但右手还被言修川拉着,一时也脱不开身。
言修川奇了,“你走去哪里?”
苏落急急道:“不管我去哪里,先避开他再说。快放手。”
言修川更拉紧她手,笑道:“好奇怪,你竟怕他?”
苏落见李坤已经快走过来了,急得连连顿脚,“快放手啊,等会他肯定会笑话我。”
言修川见她脸颊绯红,暗暗好笑,即使是苏落那样的女子,也是脸皮薄得很啊!
当即正色道:“放心,他若是敢笑话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苏落还要再说,李坤已经走到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