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番谈话之后,言修川基本摸清了村子的情况。
这里就是缩小版的元安城,如果言修川一直保持清醒,差点就被骗过去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畜,太惟妙惟肖。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言修川不由得想起了傀儡娃娃,每个人就好像被人栓上了丝线,连表情都做得分毫不差。但假的终究是假的。言修川发现,虽然那人造出了一个小世界,让所有的人都按照他做好的轨迹活着,但终究也只是造出了他想要的傀儡娃娃,而不是真正的有思想能按照自己意愿活着的娃娃。
一定要找到落落。
既然他被关在了这里,那么苏落也肯定被关在了这里。
言修川忽然想到了胡小姐,他就问黄炳泉,胡小姐在哪里。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黄炳泉竟然说胡小姐到庙里上香去了,中午才回来。
言修川心里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很想去见一见这个胡小姐。
庙宇不大,出了言府走几百米就到了。
言修川下了马,胡小姐也正从寺里出来,正一边走一边跟小丫鬟说着话。
此时的胡小姐,已经没有了栖霞山上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轻声细语,面覆白纱,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言修川站在原处,远远看着胡小姐走过来。
胡小姐一抬头看见是他,也愣住了。
“怎么出门也不跟我说一声。”言修川看着胡小姐的双眸,心中一片柔软。这双眼睛和苏落太像了。
胡小姐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定定看了他许久。不知是不是阳光反射,言修川看到胡小姐的眼中隐约泛起水光。
过了一会儿,胡小姐垂下头去,用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风太大,把眼睛都吹迷了。”
车夫早已架好了马车,言修川握着胡小姐的手,扶她上马。
马车很高,需要踩着脚踏才能上去。胡小姐却一抬脚就上去了,见言修川看他,才觉得这举止很不像大家闺秀,低声道:“我一时忘了,以后不会了。”
言修川笑了笑,一弯腰钻进了马车。
车厢内不小,却也不宽敞。言修川一进来,胡小姐不得不往旁边挪开一些,“夫君,你为何不骑马?”
言修川看胡小姐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就知道她不愿意自己待在这里。但她越是不愿意,他就越想这么做,调笑道:“我想陪着夫人。”
胡小姐低下头,不说话了。
言修川清楚的听到她小小的哼了一声。
车夫大喝一声,马车开始动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除了风吹动帘子的声音,车内安静得可怕。
言修川知道胡小姐正在打量他,他又何尝不在暗暗打量胡小姐呢?
越看越觉得古怪,这个胡小姐和栖霞山上的胡小姐完全不同。他记得栖霞山上的胡小姐,把他当成了最心爱的娃娃,一时半刻都不愿他离开视线。可是这个胡小姐,却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
栖霞山上的胡小姐,很喜欢他做小服低,只要他能对她说一句好话,她都会高兴半天。
可是这个胡小姐,听到他说要陪她,却仿佛见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恨不得一巴掌拍过来。
“你喝不喝茶?”
“什么?”胡小姐愕然抬头。
言修川指指她嘴唇。“你嘴角都干裂了。”
“是么,我自己都没注意。”胡小姐用帕子压了压嘴角,仿佛很不愿看到言修川的脸,说话时目光只盯着桌子,好像上面开出了一朵花。
言修川打开提篮,里面茶杯茶壶一应俱全。言修川倒了一杯茶,递给胡小姐。
“谢谢。”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胡小姐哪怕再厌恶言修川,人家都主动示好了,她也只能伸手接过。
就在手指堪堪碰到茶杯时,言修川忽然手指一松,茶杯就直直掉落下来。
胡小姐右手一压,手掌一翻,茶杯已稳稳的被她托在掌心,连茶水都没有溅出一滴。
“对不住,刚才手滑了。”言修川说得毫无诚意。
胡小姐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一口茶也没有喝。
她会武功,而且不弱。
言修川已经笃定,这个胡小姐,根本不是栖霞山上的胡小姐。
很快就到言府,两人既已成了亲,自然要住在一起的。
言修川路上被一些事情耽搁了,等他回房时,正看到胡小姐坐在窗前,手上捧了一本书。
言修川不由得愣住了,这副情景何等熟悉。他想到了听雨轩,想到了那满院的翠竹。
他不由得轻轻唤道:“落落。”
胡小姐猛然抬头,盯着言修川。“你刚才说什么?”
言修川一笑,“没说什么,你在看什么书?”说着就俯身来看。
胡小姐抿了抿嘴唇,“不过是些杂书,无聊解闷的。”见言修川靠得太近,不得不把身子微微后倾。
言修川见她金钗歪了,便伸出踢她正了正。
胡小姐一直在警惕言修川,见他伸手,立刻出手如电,扣住他手腕。
“你金钗歪了。”言修川一动不动,任由她扣住。
“啊,是这样。”胡小姐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松开了手。
言修川虽是男子,却是极易留下疤痕的体质。胡小姐扣得用力,他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
胡小姐虽然拿起了书,但目光却偷偷看着言修川的手腕。
“过一会儿就消失了,不用放在心上。”言修川拉过一张圆凳,靠着她坐下。
胡小姐动动身子,到底忍住了。“你……坐过去一点。”
言修川笑道:“你是我娘子,怎好让夫君坐得远远的?”
胡小姐脸颊立刻绯红起来,叱道:“我就是不愿你坐得这么近。”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若是别的男人,只会当她在使小性子。可是言修川知道胡小姐是真的生气了。他反而坐得更近了一些,还用手指去挑她下巴,“若是我不愿意,你又能怎样?”
胡小姐怒了,食指与拇指相扣,姿态宛若兰花般美妙。
言修川心神一震,极度错愕之下,竟然没有躲开她这招兰花拂穴手。
胡小姐一招得手,笑道:“你惹我生气,我就让你一动也不能动,像个木头一样坐到天明。”
言修川内息运转,轻松冲开穴道。“你想让我当木头,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动手?”
胡小姐见他居然能动,一怔之下,双足飞起,向他面门踢来。
言修川向后一翻,胡小姐的双足便从他面上掠过。他伸手一抓,握住了纤纤脚踝。
胡小姐大怒,回身一掌向他劈来。
言修川轻松伸手架住。
两人招式伶俐,偏偏又打得好看至极。胡小姐每一次出掌,言修川都能预知方向。言修川每一次出招,胡小姐也都能料知下一步。
就好像两人已经练习了无数次,默契十足。
忽然胡小姐停下动作,定定看着言修川,“你是……三郎?”
言修川目光温柔如水,伸出双臂,“落落,是我。”
胡小姐低呼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